鞋 范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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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遷

他當年娶妻,是違逆了家裡的意願。嫌說好的那家人舊式門庭,丟下人人看好的一樁姻緣,娶了讀洋書的女學生。新娶的婦人倒是靚麗俏婉、短髮天足、活潑嫵媚,卻不善持家,對生計全無在心,終日跟了他出門遊山玩水,今日大埠、明日省城,探幽獵奇,銀錢糜費去不少。偶爾居家,也並不管油米柴薪,只打扮得妖妖嫋嫋,兩個關緊了院門,吟詩撫琴、賞花弄月。夫唱婦隨,自得其樂,全不顧旁人的眼色。

這光景,在族人的眼中差不多是敗家之舉了,雖說他家廣有田地商號,但任是天皇老子,也經不住如此揮霍。這不,乾勝街上那家當鋪盤給了徐二,說是讀書人做不來這高利盤剝、趁人之危的買賣。旁人看了,只會搖頭嘆氣。時下大局動蕩,百業維艱,當鋪是少有幾樁還能賺錢的營生。就這般三錢不值二錢地盤了出去。

讀書是教人開竅,學得經濟致用。讀了一個迂腐出來,還不如不讀。

畢竟自家族人,礙了幾分面子,不肯輕易做惡語苛評。都知他自幼固執,又是獨子,爹娘也奈何他不得。只把心中不滿,與些冷言碎語一併灑瀉在那婦人頭上:哪見過這般作怪貪玩的女人!有道是妻賢夫少禍,別看他倆整日價快活,苦日子在後頭呢。

他也聽見背後風言流語,卻偏要我行我素,強了頭頸,與妻擺出更恩愛的情景來。錢呢,如水一樣地撒漫出去,新添置了落地自鳴鐘與西式軟床,從上海所費不貲地運來。再雇了泥水工匠,在後院填池砍樹,好好的一方玲瓏江南院落,硬是闢出一片黃土球場。夫婦兩人白衣白褲,一來一往地在場上打網球。婦人玩得香汗淋漓,興之所至,嬌呼連連,引得頑童們頻頻爬上牆頭窺探。

他倆更為頻繁地外出,遠至京滬,回來必是箱籠滿載。據伺候的娘姨私下說嘴:全是稀奇精巧物件,光是各式女鞋就有十來雙。

眾人很快就如了意。

婦人懷了胎,即將臨盆之際,他卻有樁極為緊要之事,去了一趟杭州。走前特為請了羅宋國醫生來定期診視,並雇好產婆居家照料,一切安頓妥貼,才放心上路。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婦人胎動甚早,羅宋醫生前來接生,忙活半日,夜來產下一女嬰。眾人鬆口大氣,不覺精神惰慢,卻不防婦人隨即發起高燒,血崩不止。急喚來羅宋醫生,一看也手腳無措,不免亂了章法。

等他接了急電趕回,婦人已經昏迷,羅宋人卻不見了影蹤。差了跑腿的小廝趕去城裡診所,也是鐵將軍把門,說是醫生到北邊出診去了。

他守了兩日,婦人不曾醒轉,在清晨微曦之際撒手歸西。他五內俱焚,把自己反鎖於房內,不飲不食、仰天長嘆、捶胸頓足,只顧苦焦自己,全然忘了還有個剛出生的女兒,等他探視撫慰。虧得娘姨中有心腸綿軟的,看女嬰孤苦無依,遂煮粥調羹撫養,才不虞凍餓。

他鬱鬱兩年,少言寡歡,足不出戶,自我封閉。屋裡還是照婦人在世時的擺設,並不許人移動分毫。球場是絕不踏上一步的,蓬蓬篙草長了老高,隨風飄搖。先前那麼熱中的出門旅行,至今絕跡。親友邀他出門踏青一趟,糜費不少口舌,總算首肯,臨出門又百般推卻,叫人直呼無奈。

對女兒也不上心,淡淡地,有無皆可。內心多少怨怪著,為這小人兒出生,使他喪失愛妻。女兒也與他頗為陌生,三歲還不會叫「爹爹」,只黏了撫養她的娘姨一個,見他來抱,必定嚎啕不止。如此他更是頹了興頭,索性擱開手,不聞不問,生死由天。

爹娘不免惶急,他三十不到,本是大好年華,人生的路卻像走到盡頭。

眾親友俱束手。有個老輩說:這般孤家寡人,總不是個辦法。聽說前次說定的女子還未出閣,何不讓人去說項,看看能否重續先前的婚約?

那女孩兒倒是好性子,被人耽擱了,也並未怨天怨地,反倒靜下心神,侍奉爹娘,幫了操持家務。閒來以女紅消遣,生來心靈手巧,繡出的羅帕、枕套、鞋面,花樣精緻,喜慶吉祥,常被鄉人借去打樣。

聽聞他家叫人來說項,她父母原是要回絕的:咱女兒已經被你閃得好苦,現在回頭再去做續弦,也太不尊貴了些吧?家裡總還養得起……

她卻想深一層: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先前那個洋學生,人說是奪了我的姻緣。如今看來,卻是擋了我的煞氣,否則死的也許是我。於是跟爹娘細細商量:女大出閣,天經地義。倒不是家裡養得起、養不起的事,還在於名聲。無論新娶或續弦,總歸是要過一份踏實日子。我如心地坦蕩、婦德不虧,他總要賦予一份尊重。

爹娘自然不好阻擋。

及過了門,她行事大方、豁達謙和,上孝敬公婆、下禮待姑姊;就是對娘姨丫鬟,也公平寬厚,很快就得到全家眾口交讚。對他更是上心,飲食冷暖,自是細心周詳。他心境黯淡,常發脾氣。她一一忍受,反而是溫言軟語,好生撫慰。

他憶及亡妻,她全無嫉妒之意,倒是陪著抹淚。過後婉言提醒他逝者已矣,生者還須振作。爹娘就你一個兒子,不能使老人失望。更何況她嫁了他,不求冊封誥命、不羨富貴聞達,就希望過份正常日子。至少看她苦心的份上,他也得把往事擱開些吧。

他還年輕,雖遭喪妻之變,哀哀悲鳴,生機卻尚未滅絕。傷情痛楚,也經時日沖淡。在賢慧妻子扶持下,生趣漸漸復萌。更兼新婚燕爾,風生翠袖,花落閒庭。

凡男子,總貪戀新鮮,不免鴛鴦交頸,床幃繾綣,榫頭入卯,新舊漸替。婚後二三月餘,女人竟有了孕。

全家額手稱慶。都說娶妻娶賢,新奶奶救了他一命。

惟有一事讓她棘手:那個前妻留下的小女娃兒。

大約是四五歲光景,卻羸弱瘦小,看來才兩三歲的模樣;滿頭黃毛,孤僻冷淡,斜眼看人。除了撫養她的老娘姨,從不喚人,爺爺奶奶、爹爹姑姑都叫不應她。

她原不信這小人兒如此鐵石心腸,可無論她怎麼感化、嬌寵、溺愛、懷柔待之,女娃兒一律還以三分白眼。更何況她有了身孕,害喜連連,無暇他顧。只得暫時放開手,以待來日再作計較。

她睡不慣那西洋軟床,說是一夜下來筋骨痠疼。特地從娘家搬了張寧式大床過來,高一丈六尺,闊也丈六,名曰天圓地方;紅木螺鈿鑲嵌、朱金牡丹描畫,白玉做帳鉤、錦緞做屏帷,上置琉璃光明頂、下設紫檀踏腳板,自成一方金碧小天地,儼然人間富貴溫柔鄉。

肚子顯形之後,娘姨們一片聲地說是個男胎。她淡淡應道:男女一樣,都是夫家骨血。心中卻多少得意,自古中國人沒不看重子嗣的;不見公婆頻頻叮嚀,要她多歇少動,一應事情擱開,養胎為重。

在春日融融的午後,她倚靠在窗下,面前一碗紅棗蓮心湯,茶几上擱著大瓶園中剪來的芍藥,床上是鋪開了繡好的嬰兒衣物,有綴滿龍鳳吉祥物的肚兜、虎頭帽等。繡架上是一件麒麟送子的小披風,已繡成了一半多,她原想在分娩之前完成的。但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繡花針頻頻戳到手上,又一個不小心,針線簍子翻倒在地,各色絲線混纏在一起,費了好多功夫清理出來。

她小心地彎下腰去撿腳邊的一個線團。抬起身來,一眼瞥見那雙晾在床前踏板上的繡花鞋,心裡又是一陣煩惱。這鞋是她平時在睡房裡穿的,今天被一個小廝發現漂在荷花池裡,用竹竿挑了上來,託打雜的娘姨送來她房裡。

沒人在意、沒人追究少奶奶睡房裡的繡花鞋,怎麼跑到荷花池裡。只有她知道,她的房間除了她的貼身丫鬟,只有她和丈夫才能進去。貼身丫鬟是從小在娘家長大的,再沒信不過的。那麼,還有誰?貓?狗?

想及鞋子,她心中總有一絲煩惱。

她猶猶豫豫地伸出腳來,眼光在腳踝、腳背、腳尖上一路滑過去。幼時娘幫她纏過腳,後來又說民國了,皇帝不坐龍庭了,女人不興纏腳了。所以她的腳就像被時代的大門板夾過一樣,不是小腳,也非天足。大腳趾向內彎曲,擱在另外四個腳趾之上。腳背拱起,像個沒有發酵好的饅頭。

她知道丈夫新派,從不在他面前顯露自己的赤腳。平時總穿大幾分的鞋子,前面用絲棉塞住,而在鞋面上繡滿孔雀與牡丹……

難道是……?

她決定不去深想、不去追究,為偶然一件小事,夾纏進夫婦的和睦是划不來的。她是個聰明女子,孰輕孰重是一目瞭然的。

不過兩天,又出了件怪事。她早上醒轉,在床上坐起,伸腳出去穿鞋。床前的踏板上,她的繡花鞋不知所終,卻擱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前翹後聳,光可鑑人,妖妖豔豔,分明是丈夫前妻的遺物。

這玩笑開得有點過分了。她轉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丈夫,睡得叉手叉腳,鬢髮紛亂,鼾聲起伏。她自從嫁過門來,第一次有了怨懟之心:我是沒讀過洋書,也不會打你那個什麼球,更不懂你那一套套的時髦玩意兒。那也犯不著用你前妻的物品來羞辱我呀。

越想越氣悶,一整天陰了張臉,夜裡闔家吃晚飯時,在公婆面前也打不起精神來,胡亂喝了幾口湯,就藉口不舒服,回房裡躺下了。

過一會,男人進來,見她背身躺著,遂問:好些了麼?見她不答,過來摸額頭。卻被她撥開,詫異道:怎麼啦?你平日不這樣使性的。她一聽這話,更是憋屈,索性蒙了頭抽泣起來。

男人生就的少爺脾氣,只有女人哄他的,想要他來哄女人,門都沒有。一見她哭泣,甩了手就走,當晚就在他前妻房間的軟床上睡了。

她一夜未睡安妥,第二天起床,眼是腫的、臉是浮的,應答也不見慣常的俐落了,連神色都是恍恍惚惚的。闔家大小都看出來了,再訪得夫婦倆昨夜鬧了生分,分房睡了,才知道事情大了。

爹娘把他叫進房內,苦口婆心地說,千萬要忍得住氣惱,妊娠中的婦人喜怒哀樂直接影響到胎兒。看在祖宗和子嗣的份上,也要忍讓幾分。

他勉強從了。夜來夫婦獨對之際,說:昨晚也是我性急,沒問你一聲,究竟有什麼不舒服。說出來,也好請醫延藥,不致耽擱。

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語,從大少爺嘴裡說出來,好像施了大禮般。她多乖巧的人兒,當然知道見好就收,千萬不可把男人逼入牆角,以免滋生不必要的事端來。

她強作笑顏:其實也無大病,女人不如男人能忍得,有個頭疼腦熱、反胃惡心,身上就懨懨的,精神也不濟了,只想睡去。你別放在心上。

男人聽她這麼一說,遂放下心來:既然這樣,今天你不妨就早點睡吧。

她撒嬌:我一個睡不踏實,要你陪我。

男人一笑,遂允。夫妻倆依次梳洗完畢睡下。

凡夫婦吵架再和好,那滋味真如冬雪消融、春回大地,男歡女愛花開幾度紅。你看那粉臉含春、翠眉籠煙,沉了魚又落雁,郎君怎麼愛憐不夠。雷霆雨露,潤澤無邊,伏了低又做小,妾心一片曲意承歡。

一夜繾綣,大夢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年。欲曙還黯,似醒還倦,但願長醉溫柔鄉。

她睡得渾身痠軟,真不想爬起身來。但婦德還是占了上風,娘告誡過她:嫁了人,就不能像在家一樣,永遠不能比你老公晏起……

她披衣坐起,掩嘴打了個呵欠,坐在床沿上伸腳去勾鞋,下意識裡感覺不對,急睜大了眼往踏板上望去。昨夜脫下的繡花鞋不知去向,只見一雙豔紅色的高跟鞋挑釁地映入眼簾。

傭人們說,那天清晨上房裡傳出一聲慘叫,二十餘年後,聲猶在耳。

她真的病了,被嚇出來的。闔家上下雞飛狗跳,請醫延藥、拜佛告神、求符安胎,亂成一團。男人也覺此事蹊蹺,捏了根雞毛撣子,親自審了幾個僕役小廝,都是平日搗蛋的,卻一無所獲。再混球的小廝也不敢和東家玩這種惡作劇,一個個指天罰地,說平日調皮是有的,但借了七、八個膽子,也不敢冒犯少奶奶。

亂哄哄地鬧了幾日,一絲頭緒也無,倒弄得疑神疑鬼、家宅不寧。膽小些的丫鬟夜裡不敢起來上茅房,嘴碎的娘姨們私下繪聲繪色地講:謝世的少奶奶房裡不太平有段日子了,常常半夜一過,就見到沒人穿的兩隻高跟鞋,從房裡走出來,一前一後、一步一顫,飄飄搖搖,走過穿廊,再進入花廳,從屏風後面繞過去,在書房前略作停留,再朝向現在少奶奶的房那兒迤邐而去……

不安生了半月有餘,有人提議:看樣子得請個法師來捉鬼。他本是不肯,但禁不住眾心惶惶,遂允。請的是個道士,青布寬袖大袍,眉目疏朗,一尺多長的花白鬍子,長髮在頭頂挽了個髻,用支桃木插著,倒有幾分仙風道骨。

進了門就像隻狗般地抽鼻子,從下房嗅到繡房、從繡房嗅到柴房,倒像西洋偵探小說裡的靈鼻神犬似的。末了主人請在花廳裡坐下奉茶,懇請道長詳加指點。道士闔上眼皮,凝神屏息,掐指扳算,捏弄了一陣,再睜開眼來說:屋裡有過血光之災,冤魂淒苦無依,不願遠去,便時時作祟。若要清理屋子,便得做七日醮天道場,以慰鬼神,方得平安。

他躊躇再三,道士上門,指點一下風水、販賣二三辟邪法器,這都無可厚非。但在家設醮場,披掛上陣,念咒吹打,裝神弄鬼,搞得烏煙瘴氣。傳出去,那些新派朋友會怎麼看他?但經不住家人苦勸:平安要緊。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答應。

果然不出他所料,設醮伊始,偌大宅子裡擠滿了青袍芒鞋的道士,比起戲院子還喧囂百倍,雜人進出,看客盈門。房裡案前,豬頭三牲高供,香煙四方繚繞,廳上廊下,經文咒語齊誦,鑼鼓鐃鈸轟鳴。

整日界,大道士披頭散髮裝神弄鬼;晨昏際,小道士咂吧著嘴在廚裡偷吃上供的果品。娘姨們大驚小怪,小廝們上竄下跳,籠裡的鸚哥學會新詞「太上老君法力無邊」,看門狗神經質地吠個不停。

那個紛亂,直叫人煩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有道是:三界無聲,只緣喧嘩全在人間。地獄安寧,小鬼放假來湊熱鬧。

頭昏腦脹地過了一周,道長宣布:經全體道士奮力作法,冤鬼已經待不住了,正尋機奪門遁出。所以今日最後一天,全體道士三更撤離,廳門洞開、掩鑼息鼓,以便冤鬼出走。就留下大道士監督,萬一這鬼還要留戀,大道士自會放出法力,把冤鬼驅逐出境。

三更敲過,眾道士散去,暗燈歇火,只在花廳裡留了兩盞汽燈。本來喧鬧的宅子裡,靜得如一口萬丈深井,膽小的娘姨、丫鬟早早地躲進房去,用被褥蒙了頭。卻有幾個混球小廝,賊大膽地,躲在暗中要看看這個鬼是如何「豔」,又如何被大道士揪了頭髮掀出門去。

時近午夜,萬籟俱寂。只聽得穿堂風嗚嗚地響,吹得兩盞汽燈不住地搖晃。那大道士鬚髮飄飄,端坐於蒲團之上,左手執拂塵、右手持桃木劍。雙目若星,口中念念有詞不絕。

眾小廝等了一會,卻不見有鬼出現。再看大道士,人還坐在蒲團上,不再念詞了,頭一點一點呈瞌睡狀。眾小廝輕聲嗤笑:這老道兒乏了,若睡著,倒被鬼給攝了去,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正說笑間,「颼」的一陣怪風捲進花廳,只見大道士突然坐挺,頭髮被風吹得往上豎起,眼光也直了。

風聲嗚咽,廳裡的兩盞汽燈不住地搖晃,突然就滅了。眾小廝只覺得背上汗毛直豎。有人低聲嘀咕:來了,來了。只聽到輕微的高跟鞋聲磕擊地面,「橐、橐、橐」地由遠及近。

冷冷的月光透進花廳,把窗櫺上的繁複花紋投射在空蕩蕩的地面上,搖曳生變,一派鬼幻世界。大道士縮成一團,像個稻草人似地窣窣發抖。小廝們頭髮乍起,屏息斂聲,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有人憋不住,一泡滾燙的熱尿淅淅瀝瀝地就撒在褲襠裡了。

白光一閃,一個小女孩,三、四歲光景,仰首閉眼,穿長及膝蓋的白色睡衣,兩臂前伸。兩條光裸的小腿下,趿著一雙大出她腳丫子三分之二的紅色高跟鞋,拖拖沓沓,從穿廊踱進花廳,在唬得半癱的道士面前繞了個圈,視而不見狀,再轉個向,並未如先前說的往門外走,卻逕直向少奶奶的上房而去。

小廝們看呆了,久久地回不過神來。末了,一個小廝如夢初醒:哪裡有鬼!那不是我們少爺的……

話還未出口,就被一隻手把嘴巴給掩住了。

(世界日報小說世界 7/23-7/25/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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