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落地生根？落葉歸根？這是個頗令人深思的題目，我個人認為因人而論和因時而論。

譬如說，​​年輕力壯，年富力強的留學生，父母家人都在中國，畢業後落葉歸根，一來可以與父母家人相聚，承歡膝下，共享天倫之樂；二來可以將學到的知識回饋祖國，為國效勞，一舉兩得，兩全其美。另一類適合落葉歸根的是年老力衰，家人都不在身邊，孑然一身的老人，返回故國，至少有些親朋故舊可以相聚，有歸屬感。

至於我本人，在弱冠之年已來美國求學，畢業後，本來懷著滿腔愛國熱忱，一心想買棹歸去，回歸故國，落葉歸根，將所學的知識回饋祖國，為國效勞。無奈當時正值文化大革命，有些回歸故國，落葉歸根的親友都受到了衝擊。嗟嘆時不我予之際，空有一股報國之心，祗能望洋興嘆。

如今這動盪的年代早已過去了，祖國安定富強，國泰民安。而我卻已是古稀老人了。夕陽無限好，可惜近黃昏。 我的第二代和第三代都是在美國土生土長，名符其實的在美國落地生根。即使我想落葉歸根，可是我卻控制不了兒孫們，他們有自己的思維，抱負，事業。他們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配偶。中國人常說一家人要整整齊齊，闔家團聚，共享天倫，乃人之常情，如今我已身不由己的隨著他們根深蒂固地落葉歸根。我的根已由不得我自己按個人意願隨意移動了，正所謂：牽一髮，動全身。還有許多客觀的問題和因素，不得不考慮到。就拿醫療保險來說，我享有美國聯邦的醫療保險。老人家難免有時體弱多病，即使我自己是醫生，也不能免疫。而我在去年診斷出食道有早期癌細胞，要做許多檢查和治療，費用不菲。我要是回國，醫療保險是一無所有，這不光是費用的問題，治療期間，須要有親人從旁照料和精神上的支持。

以我的情況，能孑然一身，就這麼樣落葉歸根嗎？有道是英雄只怕病來磨，何況是年老力衰的老人。人生有著許多身不由己，和萬般無奈的事。所以說，青春和健康是最大的財富。再說，我早已是美國公民，回國被當著外國人處理，要申請簽證，有效期為一年，還要申請在國內的居留期，手續繁複，想要落葉歸根，談何容易。

在美國已生活了超過半個世紀，回到故國，有些地方，有些不習慣。不容置疑，改革開放後，祖國飛躍成長，特別是我的故鄉上海，早已躋身為世界上一流的大都會。我為她感到驕傲和自豪。我在世界許多城市都可以開車到處去，唯獨不敢在我的故鄉上海開車，一來交通擁擠，秩序混亂，但最主要的是行車者不守規則。我更怕在上海過馬路，因為在美國習慣了車讓人，而在中國卻是要人讓車。不守規則的現象，不光是出現在馬路上，有些排隊的地方，常常有人插進來，而且插進來的人往往是年輕人，居然還怡然自得。還有隨地吐痰的惡習，我更受不了，因為我是醫生，特別感到不衛生。許多公共場所，明明掛著“禁止吸煙”的牌子，許多人卻視而不見，煙照抽。我不是有意挑剔，實在是出於“愛之深，責之切” 。如今來中國的旅客眾多，我們不應失儀於外國人面前，應該讓外國人認識到咱們中華民族乃禮儀之邦，是優秀民族。

雖然我沒落葉歸根，但我一直是心懷故國，內心深處從沒有忘記，我的根是在中國，常常提醒自己，不論身在何處，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魂。我退休後，雖然一把年紀，加上帶病之身，但我還是要和時間賽跑。趁精力尚存，多為故國效勞，經常回國去一些醫院、醫學院、及大學講課，還邀請一些美國頂尖的醫生和科學家和我一起去，將一些先進技術和學術引進中國。去年我在國內出版了自傳「浮生若夢」，描述我如何只帶了六十美元，飄洋過海，來到舉目無親的異國，歷盡種種艱辛，終於學有所成，躋身於美國主流社會。我寫書的目的是鼓勵青年人，努力向上。我還馬不停蹄，風塵僕僕，去國內許多大學演講，親臨許多書店簽售，售書所有收益全數捐贈國內慈善和公益。所以我認為，不論是落地生根或是落葉歸根，只要是心存故國，記住自己的根在中國，不管身在何處，同樣可以以實際行動為國效勞，盡一分力，發一分光，做一個炎黃子孫中華好兒女，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