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冷冷的午後，寒風刮過路邊行道樹上的春節燈飾。

辦公大樓的樓梯間隱隱傳來悉索的爭執聲。

「你不准走！」一個女人細尖著嗓子。

「春假怎能不回去？」男人低沉的聲音回著。

「這麼長的假，你回去了，我怎麼辦？」女人想到孤單的自己，企圖說服男人。

「不回去，對孩子說不過去呀！」男人掙扎著。

「那你對我說得過去？」女人的眼淚隨著聲音，撲簌簌地的滑了下來……

男人是從台灣派到大陸公幹的「領導」，四十歲左右，長相英挺，月入多金，一進入深圳，立即受到工廠裡的「女性同胞」矚目。

男人有妻有子，起初還能堅守「崗位」，捍衛婚姻；日子久了……其實也沒多久，大概就半年吧，良人還是淪陷了……

「領導」年輕貌美的秘書，順理成章的成了「小蜜」！地下情已悄悄進行兩年，從外地來的「小蜜」膽子越來越大，要求也越來越多，除了遠在台灣的元配不知情外，在同事間，她已儼然以領導夫人自居。

這次的春節，「小蜜」不肯放人，兩人從床上吵到辦公室，又從辦公室吵到樓梯間。

當男人忿忿轉身離開時，「小蜜」索性靠著牆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忽然瞥見樓梯閃過一條人影，趕緊噤聲、抹掉淚水——「小蜜」雖然不要臉，人前還得裝模作樣，維持一個尊嚴呀！

她抬頭，看見小林站在上一層樓的樓梯口，正傻傻的望著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小林也是台灣來的幹部，但「官」沒她的男人大，長得黑又一頭白髮。

「有件事，不知要不要告訴妳……」小林等她收拾好自己的狼狽樣，才慢慢踱下樓梯，走到她面前。

「啥呀？」「小蜜」不慌不忙抹掉淚，立即從口袋掏出粉盒對著鏡子補妝。

「妳知道領導為什麽急著回台灣嗎？」小林刻意壓低著聲音，怕隔牆有耳似。

不等對方回答，他接著透露：「他呀！是急著回去處理債務啊！」

「小蜜」撲粉的動作倏然停住，扭頭盯著小林，聲音冷得像冰雪：「什麽？你說什麽？」

「啊？原來妳真的不知道？他都沒跟妳說嗎？」小林嘆口氣，搖搖頭，用無限惋惜的表情說：「妳這麼漂亮一個女人，怎麼會愛上那種人呢？太可惜了！他很好賭呢！聽說最近玩股票不但賠了一大筆錢……」

小蜜杏眼圓睜，小嘴張得大大地。

「而且呀，他還沉迷賭博，在台灣聚賭、簽賭，欠了一屁股賭債。最近賭頭找上門要債，說要抓他的孩子償債，他能不回去嗎？」

幾天後，男人如期回台灣去了。

兩個星期後男人再回深圳，辦公室的秘書不見了。工廠裡的同事告訴他，「小蜜」以老家有要事為由，辭職了！

男人聽到消息默默不語，一轉身，和小林的目光交集，兩個男人互相眨眨眼，露出會心一笑。

小林走上前，輕輕對男人說：「怎樣？該請客吧？」

 (原載於2011年8月號皇冠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