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子 (倪倩)

散文

毛孩子

倪倩

女兒讀初中時,一心要養條狗,用哭鬧方式,做媽媽的我無法拒絕。但約法三章,是她要自已照顧,她满口答應,和哥哥不知從那裡買來一隻Cocker Spaniel小狗,還帶了血統證明書,取名Micky。看著牠小小的身軀,離開了父母、兄弟姐妹,怯生生的望著我,長長的耳朵,配上一副往下吊,可憐兮兮的雙眼,我只能接納了牠。

第一夜,小狗哭鬧不休。做哥哥的兒子,只好整夜躺在沙發上,把小狗抱在懷裡。

沒多久Micky習慣了環境,不再哭鬧。但新的挑戰又來了。因為是背著先生買狗的,我把牠的窩安置在有磁磚地的厨房裡。每天一大早第一件事,就是去清理牠的大小便,免得先生起床看見了埋怨。我拿著抹布,跪在地上擦牠的大小便。牠則是踏著牠的大小便到處跑。其中辛苦,不足為道。Micky日日夜夜的長著。不久就長成了一隻頑皮,愛動的小狗。家中的沙發、電線成了牠磨牙的工具。看著咬破的沙發,咬斷的電線,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記得是怎樣的機緣,家裡又多了隻猫。牠有著一雙發光發亮的綠眼睛,黑白花的身軀,給牠取名咪咪。安靜、靈巧,牠得到我的寵愛。但猫狗不容,彼此呲牙裂嘴。尤其不可饒恕的是,先生下班回家,躺在沙發上休息。但這两隻不識相的貓狗,不是彼此挑釁,就是在先生身上追來跑去。先生大怒,把牠們都趕到地下室。牠們在地下室不停哀嚎,這時,我的任務就是一個人坐在地下室,陪這對冤家。

我每次岀門,心中掛念的就是這两隻猫狗。牠們該吃了?該帶狗出門大小便了?每次匆匆忙忙趕回家,看到的是那两雙熱情,期盼的眼睛,及牠們掩不住的興奮,讓我覺得離開牠們,真是一種罪過。帶狗出門去溜狗,不如說是狗溜人。Micky長得結實有力,两隻爪子,肥肥壯壯。拖著我到處跑。外面玩了一圈回來,我身心俱疲,Micky則身上長了蝨子。看著別人牽著狗,走走停停,十分神氣,怎麼到我這兒,諸般辛苦。

看官不免問道:女兒不是答應照顧狗,妳才答應買的嗎?我想你們大概是没當過爸媽,或者是比我幸運的爸媽。

眼看這狗我實在無法照顧了。徵得女兒同意,登報把牠轉讓出去。為了幫牠找個理想的主人,也著實花了一番功夫。最後來了兩個金髮碧眼的女孩,一見Micky喜愛不已。Micky看見她們更是親熱有加。我相信Micky找到了好主人。但我忍不住暗地裡為這對可愛的女孩們捏把冷汗。我把Micky的狗食、狗屋一塊送給了她們。目送著她們歡天喜地走了,真心希望他們能在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

兒子從大學放假回家,出人意外地帶了隻收養的貓回來。牠是一隻長得像老虎的大貓。胖胖的身軀有著深淺黃色相間的長毛。一雙眼睛半張半閉,總是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兒子給牠取名Tigger。两隻猫相見的第一眼,彼此就没留下好印象。居然像遇見了仇人一樣,弓起了身軀,彼此嘶吼。我立刻把牠們分開,分置两間房子,咪咪關在卧室。

咪咪大部份時間在睡覺,閒來無事,則用两隻爪子扒地毯。眼看地毯被扒得亂七八糟,帶牠去獸醫處修剪指甲。回家後,牠不吃不喝,躺在床下,一付病懨懨的樣子。立刻與女兒一同帶牠去回診。醫生說,咪咪因心臟不好,剪指甲受了很大壓力,心臟承受不了,恐無救了。女兒及我一聽立刻流下淚來。要求咪咪火化之後帶牠的骨灰回家。醫生說,焚化爐内,許多動物骨灰混在一起,無法分辨,女兒及我只好黯然離去。時至今日,我都不敢經過那家獸醫院。非得經過,一定努力避開目光。

Tigger成了家中唯一的寵物。牠躺過的沙發,都是身上掉下來的毛。我們只要一坐下,一定沾得满身毛。牠每天睡足了覺,就喜外出遊蕩。不讓牠出門,但只要逮到一個空隙,Tigger一溜煙的就出去了,非溜得溜不動了,才回家在門外候著。我對牠是又愛又恨。

終於有一天,Tigger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我每日出門找牠,嘴裡叫著Tigger──Tigger──。走遍附近的大街小巷,心中焦慮不己,擔心是不是被人抓走了?是不是被車撞死了?過了多日,我已放棄去尋找牠的念頭了。有一天,一大早我剛開房門,聽到車房中一聲慘叫,嚇得我立刻關了房門,去找兒子來一探究竟。原來是Tigger回來了。後來由鄰居口中才知道,牠掉進鄰居地下室門外的一個洞裡了。多日之後他們聽到微弱的聲音,才把牠救出,餵牠吃了些東西及牛奶。他們也不知是誰家的貓,Tigger趁鄰居不注意,逃了回來。

驚魂己定的Tigger仍然愛出去蹓躂。我忍不住駡牠:真是不知死活的畜牲,還未得教訓?還敢出去玩?但牠仍是我家最有福氣的寵物。一直養到老死,兒子把牠葬在家中的花園内。

說實話,我不是一個特別愛猫狗的人,牠們是逗人憐愛,以前總是想,看看玩玩別人的貓狗就足夠了,自已養則免談。經過這些年,我竟不知不覺改變了。也許一開始,是因為愛我的孩子,但最終,我也愛上了這些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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