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 (鄭寧思)

小說

暗戀

 鄭寧思

暗戀已久的那位帥哥,終於開口邀約了。平常打哈哈是我的本事,再怎麼樣,在他面前也要ㄍ一ㄥ住,不能洩出一點曖眛的眼神,更不能有半點示意,倒追?本小姐的字典裡沒這兩個字。唉~~其實說穿了,是害怕被拒絕吧,不僅沒面子,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即使在寂靜夜晚常常想到他,見到他心都快跳了出來,也得裝做大家只是好朋友而已。

下課時在長廊遇到,你在堵我嗎?唉,明明他的教室也在同一棟樓嘛。

「這周六晚上有空嗎,要不要一起看電影?」天–呀–,我沒聽錯吧?心中尖叫著。他是同學會裡掌管辦活動的高手,資管系研究生,會玩、又會唸書,更惱人的是,有副酷酷的外表。

這算一個約會嗎? 「好啊。」我竟一點遲疑都沒有就脫口而出。朋友,朋友,沒有曖眛,要鎮定。「就我們倆個嗎?」傻瓜,多蠢的問題啊,話一出口,就想賞自己嘴巴。

「妳的死黨康妮大概沒空吧?」你在給我們倆人製造機會?媽呀,不,我想太多了,他的換帖Gregory最近去外地做研究,他大概只想找人打發時間吧。

「嗯,那倒是,她最近和B校的喬伊陷入熱戀‧‧‧」我答著。那就真的只有我們‧‧‧倆個‧‧‧去看電影!等等,即使他找我單獨和他出去,也不代表他在追我吧。ㄜ!煩死了,我心裡明明高興的不得了,卻又要一直潑自己冷水。

X X X

我特別挑了一件白色洋裝,將腰帶打個蝴蝶結,身體的曲線竟更加明顯了。化了一點淡妝,坐在鏡前期待他來接我。我在幹嘛?我的T恤還有牛仔褲呢。

門鈴響了,站在門外的他也像特別打扮過,淺藍色襯衫,領口兩個扣子敞開,卡其短褲露出暑假裡曬出古銅色的雙腿。身上飄來一股淡而不膩的古龍水味,站在一百八十公分高的他面前,我顯得特別嬌小,也特別白。「嗨~」我的笑好像有點不自然了~~

「喂,妳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他帶著酷酷的表情有點調侃我。是讚美不能說點好聽的嗎?我平常是不是太像男人婆了?

「喔,還好吧。」我的臉好熱,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說人家,你自己不也是,算了,假裝沒注意到。我們只不過是剛好週末有空、找個伴去看一部口碑不錯的電影而已。 上了他的車,我整個人像陷入雲端。覺得一切好像在作夢。

XXX

到了電影院,他買完票,我直覺地掏出錢包,他國中畢業就移民來美國了,go dutch準沒錯。況且他只是「找」我看電影,並沒說要「請」我。他應該會收下。

「別傻了~~~」他把我手推開。什麼?你沒按我劇本演出,正當我拿著鈔票愣住半秒時,聽到他接下來的提議:「離放映還有一點時間,妳請我喝飲料吧。」這有什麼問題,公平。說實在,我之前已興奮了好幾晚,想像今晚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節,然後又一一推翻,最後心裡是一個譜也沒有。到目前為止,怎麼我老覺得他佔主導地位啊。

我來N大才一年,這裡的台灣留學生不多,大家很快就混熟,我們出去旅行過幾次,當然都是一群人,偶而到學長姐家吃喝打屁,他幾乎都在。每次他帶活動,行程規畫、預算掌握都恰到好處,大夥都玩得很盡興。他的見多識廣,有點霸氣卻又能顧到細節的領導風格,不知何時很快就電到了我。

每次見面都一堆人,現在只剩他和我,我的爽快我的瀟灑我的智慧,全打了折扣。像剛才他推薦的那一塊fudge,明明甜的難以下嚥,我卻像很驚喜般的把它當作寶吃完,是朋友,為什麼不跟他說實話呢?我幹嘛討好他?我知道這一切是因為我心裡有鬼。那他呢~~他今晚為何要約我出來?

這部電影是普級的愛情喜劇,對我們兩個來說,再安全不過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令人尷尬的畫面出現吧。我試著專注地看著電影,因為沒有字幕,怕該笑的時候沒笑,又怕聽不懂重點,那可真糗。他手上拿著爆米花,盯著螢幕不時發出笑聲。在幽暗的戲院裡,我和他並肩坐了快兩小時,我們真的‧‧‧就只有‧‧‧在‧‧‧「看」電影。

我很滿足又有點失望地回到住處,康妮聽到今晚發生的一切,捧腹大笑,「跟大帥哥混了一晚,竟然手都沒牽到?妳太遜了啦~~」我拿枕頭丟康妮,自己的確懊悔的不得了。

XXX

這次的「約會」,我該感謝他的君子呢,還是該痛恨自己的教養太好。不過起碼什麼都沒搞砸,因為第二天我們在學校的交誼廳碰到,仍舊可以很輕鬆自若地聊著同學會在中秋節要去哪兒賞月。坐在一旁的康妮好像想虧他什麼,我使個眼色叫她小心一點。

上課下課、K書趕報告、到圖書館打工,找教授討論,日子忙的不得了。我和他之間除了熟一點,卻沒什麼進展。因為再見面身邊都還是一堆人,阿Q 的安慰自己,這樣其實也好,至少我們中間沒有尷尬,我還是可以偷偷喜歡他,又可以很正常的出現在他面前。我唯一的痛苦是,晚上讀書常想到他。康妮說女追男,隔層紗,幫我出了幾個餿主意,比如要我做兩道菜請他過來坐坐,或者麻煩他開車載我去買日用品‧‧‧可是我都開不了口。她後來自身難保,男友劈腿,反而變成我要安撫她,成天做她的垃圾筒。

聖誕節來臨之前,他的麻吉Gregory論文通過,取得植物醫學碩士學位,並得到西部一個國家公園的工作。N城飛來了幾個新生,為了迎新送舊,會長請大家到家裡圍爐。聽說他這次接待新生出力不少,幫忙接機、帶去銀行開戶、跑超市等等。我一邊吃著火鍋,一邊暗自打量幾個新面孔,三男兩女,一女已有男友,另一女聽說工作了幾年存夠錢才出來唸書,長相有點老氣,我在心底竟然鬆了口氣。

接下來一個月,下了好幾場大雪,日子像結冰一樣的冷,休閒活動少了很多,大夥兒相聚的機會也少,康妮打工時交了一個老美,又常不見人影。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我在校園再也沒遇到他了。一天中午在學校餐廳吃飯,隔桌的台灣同學笑的好大聲,我和康妮耳朵自動豎起,才聽到他們說那個年紀較長的熟女新生和‧他‧在‧一‧起‧了!我的心碎了一地,不敢置信親耳所聞。他們說,那個熟女一下飛機就剛好被安排坐到他的車,有一次女的電腦壞了,跑到他家借用趕作業,後來就經常上門了‧‧‧還幫他作飯打掃‧‧‧我聽到一半再也聽不下去,丟下手中的三明治衝回宿舍。

我躲在被窩裡哭了很久很久~~人家才來一個月,三兩下就搶走了我的暗戀對象。現在我的學期成績差強人意,戀愛學分完全不及格,我耗損了青春,自虐了一場,覺得人生好苦。康妮要我趕快轉移目標,走出自己製造的情傷。

就在失魂落魄了好幾個禮拜之後,有天早晨我意外地接到了一封電子信:

「Dear 阿珊,搬到西部一陣子了,常常想到開朗又單純的妳。這裡的國家公園森林蓊鬱,幽美清靜,我很開心在此落腳。春假將至,是否有興趣前來一賞這裡獨特的美麗風光?由我當妳專屬的導遊。」天呀,我從不知道他的麻吉Gregory對我有意思,為人沉穩低調的他,和大夥在一起時,話不多,但跟著他的好朋友,也為同學會出力不少。人很上進,一年半就拿到碩士學位;外表雖不是酷帥型,卻給人一種安全感;我在他面前總是大喇喇地,毫無心防,他是何時對我有感覺的?為何過去都沒表示?‧‧‧我一邊開始回想這可笑的關係,一邊上網找機票了~~~

 

Leave a Reply

  

  

  

You can use these HTML tags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trike> <strong>

Current month ye@r d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