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道美麗的風景

散文

冬天一道美麗的風景

楊秋生

BB

高中的時候,母親中風住院,情況嚴重,必須長住醫院。父親除了在南二中教書,還在一中和女中兼課。哥哥和二姊在外地,大姊大學最後一年打著工,家裡常常冷冷清清的。黃昏的時候,夕陽將樹影映照到屋裡,顯得偌大的客廳十分孤寂。

一天,聽到大門開動的聲音,想是父親回來了。平日他這時回來,一定是帶著菜從市場匆匆趕回來,準備烹煮晚餐。那天父親的腳步似乎特別急促,我本能地驚坐起來。遠遠地聽到父親一路大聲喚著我們。豎起耳朵細聽,只聽到父親充滿慈愛聲音遠遠地傳進來:「快來看看,我今天給你們買了什麼來著?」

我站起來,衝到門前,父親正好進屋,左手抓著幾個重物袋,右手拎著一個袋子,舉得高高的。

「是柿子哪!」父親笑著說:「快來吃吧!」說著,打開塑膠袋。柿子!我驚喜地接過袋子來看,真的是柿子!

前些天,放學回家,發現家前面轉角那家水果店賣起柿子了,那是我在市面上第一次看到柿子。顏色鮮豔飽滿,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店家將一些柿子去皮切塊,泡過鹽水後,用較高的價錢叫賣。那切開的柿瓣,顏色更是漂亮,滋潤而華美。看到價位,心裡還想著,大概是吃不上的。

看著塑膠袋裡成熟恰到好處的柿瓣,我好感動,知道父親心疼我們幾個見不到母親的安靜而寂寞的孩子。

捧起柿子品嘗,口感既滑又脆。尤其每瓣中間一坨一坨深具彈性的特別質地更是好吃,那美好的滋味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記憶裏了。

踏上美國時,正是夏末初秋時刻。在香檳城待了一個星期,前往賓州接了妹妹夫妻,開始為期一個多星期的東岸之旅,之後便直接飛到矽谷定居。到矽谷時,忙著安置家,待一切安頓,可以在晚飯後出來散步時,已是中秋時分。

秋葉一天天轉紅,很快地,滿山遍野染上了一層層絡黃、金黃、橙黃、橘紅、火紅,屬於秋天的顏色,交錯堆疊,美到極致。總有幾棵樹,葉片橘中帶紅,美而不艷。樹葉交疊中依稀看得到紅艷艷的果實。

「那是美國柿子。」先生告訴我說。原來秋天柿子樹那麼美。

天,一點一點的冷了;秋葉,一天一天的落了。經過鄰里,柿子樹的葉子都快掉光了,而柿子卻結結實實地高掛枝頭上,像一個個漂亮的小燈籠。

我想起高一的國文老師,原為滿族郡主,氣質高雅,詩詞歌賦無所不能。長住北平的她,每每想家時,便會找我說話。說我舉手投足話語之中,充滿了北方人的特質。聽我說話,能一解她的鄉愁。

有一回課堂上她叫我起來,問我說:「你的父親曾經跟你講過北方人怎麼吃柿子嗎?」我老實地回答說:「我爸爸說家鄉的柿子成熟時,好吃得不得了。只要拿一根吸管插進果實裏一吸,就只剩一層薄薄的柿子皮了。」 老師笑開了一張臉,久久不語。

根據《禮記》記載,知道柿子樹當時已經存在了,而且還會在重大的祭祀禮儀上作為供品。父親總讚美柿子樹有七絕:樹多壽、葉多蔭、無鳥巢、無蟲蠹、霜葉可玩、佳果可啖、落葉肥大,可以臨書。事實上,柿葉、柿乾還有治病的療效。

柿子樹能在惡劣的生態下生長,植根于山石之中,不畏風雨,活達百年。

看到紅艷艷的柿子,我迫不及待地到超市去買了一個又紅又大的回來。洗乾淨之後,用最誠敬的心,雙手捧著,滿懷喜悅地大口咬下去。一股乾澀的感覺立刻席捲整個口腔,我乾澀難過到嘴巴沒法合攏,眼淚直打轉轉。原來美國尖柿子硬的時候是不能吃的!

幸好超市也賣日本柿子,滋味就跟記憶中的一樣。好不容易等到美國柿子成熟了,戰戰兢兢剝開薄如蟬翼的皮,用湯匙舀來吃,真是細軟厚實綿密如泥,甜似蜂蜜,味如瓊漿,讓我欲罷不能。跑回超市,一口氣買了五十個回家。

從那個時候開始,每到秋末,我們家窗擡上排滿了紅彤彤等待成熟的柿子,美不勝收。搬到現在的家,連種幾棵硬柿子和軟柿子樹。

秋末初冬,柿葉漸落,紅橙橙的柿子高掛枝頭,像點燃的大紅燈籠。望著美麗的柿子,想起高中那段酸甜苦辣的歲月裡,有著父親含蓄卻深沈的愛。父親的愛讓我在摘柿子時,總會留下一些柿子給鳥兒吃。

拾起畫筆,將屬於柿子的美麗記憶記下來。

 

b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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