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2024年6月4日，家母離世整整十年了。整理舊物，再一次打開了那個黑絲絨盒，方形絨盒乍啟，關於母親的點滴情事便又歷歷心頭。

小時候，母親曾為我們姊妹，各鑲了一枚玉戒指。簡單樸拙的式樣，飾以澄黃的足金指圈。小女孩總喜歡充大人，出門就要戴上它。長大後卻嫌那款式落伍，嫌那金光閃閃俗氣，再也不愛戴了。並且，足金軟，指圈易變形。於是，理所當然將它拿去銀樓，換了別的首飾。

玉，自己給保留下來。此時，是我有意把它給母親鑲個指環。她迭聲不要。伸出雙手，那雙已佈上黑斑和皺紋的手，說:「我不適合戴首飾的。」那一個女性不愛美呢? 只因向來儉樸的個性，使母親覺得，所有的翠羽明璫都是奢侈品，只適合一些不用操作的手配戴。從前為我們鑲戒指，則是母親意欲把最好的留給子女的一種心願。

有一年年尾，公司分紅利，我便去了一趟珠寶店，把玉鑲上碎鑽，配上白金指圈。綠的透綠、白的瑩白、亮的淨亮，作為送給母親的聖誕禮物。當她拆去包裝紙，啟開絲絨盒，我看見她的眼睛一亮，不常有笑容的嘴角一彎，臉部抑鬱的線條霎時柔和了許多，也未如往常般緊張追問鑲工與材料的費用。記得那一刻，我真願生生世世，是個能讓她這般開心的女兒!

時日推移韶華老，母女間多少還是有過不開心的芥蒂。母親過世前兩年大中風，失去言語和寫字能力的她，又是帶著多少難以言傳的遺憾而離去的呢? 她走後十年，那枚玉戒指依然完好而美麗，悠悠歲月，彷彿只為詮釋一份石材的堅貞，只為涵詠一份益加溫潤的碧綠。

堅貞碧綠的美玉，存放在黑絲絨盒裡。至今開啟，仍令人驚奇於它的歷久彌新，正如母女情緣一場，生生世世，記憶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