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白居易

一、西湖

從黃山市午餐後出發，沿著杭瑞高速公路大約三個小時，就到達杭州。記得上次十多年前來，汽車是沿著黃山風景區路途開往杭州。山路彎曲狹窄，有時沿途小鎮許多房舍夾道，或有時雞鴨攔道，行行走走，至少走了五個多小時。但路途景色優美，樹木繁茂，完全另外一番景象。

這次遊覽車把大家直接帶到杭州湖濱公園，就在西湖邊緣停車。這兒由一位當地導遊接待大家，她叫大家稱她白姑娘。她反戴一頂無沿帽，上穿花襯衫，外罩白色緊身夾克，下面是黑色背帶短褲，足登黑色閃亮銀鍊點綴半筒靴，她的穿著既時尚又特別，吸人眼球。在十一月初的寒風裡，她顯得瀟灑自在。她天生一副漂亮面孔，說話很有自信，和典型傳統的杭州姑娘很不一樣。更特別的是，她熟讀唐詩宋詞，可以隨口背誦與景點有關的詩詞。她一路上講述著各樣的名人典故佚事。強調杭州是歷史文化名城，西湖古跡遍佈，她以生為杭州姑娘而自豪。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白姑娘說，那是南宋詩人林升，客居旅店時在牆上信筆寫來。諷刺南宋朝廷不思北伐，偏安一隅，殺害岳飛一批忠臣，林升對當朝者深感不滿，只能借旅店牆壁發洩內心憤怒。白姑娘說，這首詩無容置疑，主題是譴責當朝者的昏庸自私，但字裡行間，卻也讓讀者窺見了杭州西湖的醉人風情。千百年來，杭州的風花雪月是越來越讓人為之傾倒。

湖濱公園里花木繁茂，池塘邊有垂柳彎腰，有石凳供遊人小歇。不久我們到達西湖一處遊船碼頭，進入一艘安排好的遊船，往西湖中心開去。黃昏，遊船不多，微風帶著一絲寒意。夕陽在西湖的微波中，成了金光閃閃的碎片。啊！遠處的靈隱寺，雷峰塔，岳王廟，白堤，蘇堤，武松墓，蘇小小之墓，秋瑾墓園……千百年來，圍繞在西湖四周的，有多少動人心弦的歷史與往事。難怪白居易為這兒寫出的詩篇將近三百首。他當年在杭州做刺史，是地方官，只待了三年時間，卻為杭州做了許多實事，讓百姓們感動不已，臨行時百姓們夾道垂淚而送，捨不得這位好官離去。而白居易在年邁時，也對杭州懷念不已。【憶江南，最憶是杭州】。這詩句成了杭州的美好標誌。

游船在湖面慢慢前行，眼前的西湖真美！夕陽在水面上噴灑出幾絲金色光亮，閃閃爍爍！白姑娘的聲音帶絲沙啞，但她再度朗誦起來，這是宋代大詩人蘇東坡對西湖的讚歎：

〔水光灩瀲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啊，蘇東坡果然才華橫溢，這樣旖旎的景色山水，被他的詩句描繪得如此生動！實在沒更恰當更美妙的詞句表達內心對西湖此時的感受了。蘇東坡曾經出任杭州太守，對於杭州地方事務也是盡心盡力，曾動用民工五十萬清除淤泥，疏通西湖航運，使西湖恢復清澈面目。並建2.8公里長堤，堤上共有六座石拱橋，堤邊遍種桃樹和柳樹，形成「西湖影緻六條橋，一支楊柳一支桃」。【蘇堤春曉】被列為西湖十景之首。
〔我送你一個雷峰塔影，滿天稠密的黑雲與白雲，我送你一個雷峰塔頂，明月瀉影在眠熟的波心。〕
白姑娘這次背誦的是徐志摩的詩句，短短詩句，令人記起曾風靡全中國的浪漫詩人，《人間四月天》的場景在眼前晃動，掌聲熱烈響起。
白姑娘談起西湖三怪：〔長橋不長情意長〕這條橋不長，在西湖岸邊，但當年梁山伯和祝英台在橋上十八相送，走來走去，也沒有感到這是一道長橋。這個流傳了千百年的愛情故事，為這道長橋平添了無限浪漫，讓無數人來此憑弔。
〔斷橋不斷肝腸斷〕是講白蛇娘子和許仙的愛情故事，許仙這個俗人，誤聽和尚讒言，讓白娘子露出原形，被鎮壓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終至天人永隔，毀滅了一段永恆愛情。這座橋在積雪融化的天氣，常是一端先化雪，遠看仿佛橋的一端斷了，其實沒斷。〔孤山不孤寡人孤〕是指西湖邊群山環繞，雖然有座山名為「孤山」，而這座山其實並不孤單。而坐擁大好江山的帝王，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從遊船回到西湖岸上，大家有自由時間在湖濱閑逛。天色漸黑，轉眼間湧進大批人潮，大都是杭州當地人，也許下班下課了，人群中有不少情侶，親密地相依偎著，在湖邊漫步低語，年輕人很多。此時的西湖不再寧靜，空氣中充滿了歡聲笑語，有機動小車載著遊客沿著湖邊觀看風景，全程一小時。可惜我們路途既不熟，時間又太短。只有在靠近【水舞】岸邊附近停停走走。大約七時吧，白姑娘叫大家集中到表演水舞湖邊。果然，一排排水柱自湖水中噴出，高高低低，隨著音樂起舞。如果看過拉斯維加斯「百樂宮」賭場門前的水舞表演，這兒的表演似乎更具天然色彩，背後是一望無際的湖水和天邊。

晚餐在西湖邊一家大型餐廳，樓上大廳雖是席開數十桌，菜肴並不粗糙。除了名震遐邇的東坡肉，肥而不膩，十分入味。第二道是龍井蝦仁，這是第一次知道，茶葉也可以用來做菜，鮮綠的茶葉配上粉嫩蝦仁，真是清新可口。另外還有西湖醋魚，叫花童子雞等等佳餚。另有一道素菜，是用豆腐皮蒸製而成，形狀和口感都浩似火腿，柔中帶韌，真乃人間美味。杭州人的美食藝術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晚上白姑娘帶大家去看了一場《印象西湖─宋城千古情》，在〔東坡大戲院〕上演。這是一台大型綜合舞臺演出，包括舞蹈，戲曲，雜技魔術等等。以杭州歷史文化，民俗風情為主題。共分四部份：第一場：錢王練兵保衛家鄉，士兵浴血奮戰，場面氣勢恢宏壯觀。第二場：錢塘盛景，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歌舞昇平，欣欣向榮景象。第三場：大型舞蹈，表演的是西湖美麗的傳說，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愛情悲劇。第四場：是類似巴黎聞名的紅磨坊秀，康康舞為主。四場秀的演出讓觀眾對杭州的歷史往事有絲概略的認識。杭州是個歷史悠久，古跡遍佈的文化古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實在是名至實歸，可惜，我們停留的時間太短，只有期待以後再有重遊的日子。

 

二、龍井茶

又是一個美麗的豔陽天！白姑娘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緊身短外套，下面是白色長褲，足登白皮短靴，靴上仍綴著點點閃亮銀色小釘。今天不再朗誦詩詞，只談養生。對！養生! 原來今天要帶大家去拜訪梅家塢，那是一個茶的文化村，坐落在西湖之西的腹地中。她說，這是一個有六百餘年歷史的古村落，現有五百多家人家，是西湖龍井茶一級保護區和產地之一。這兒既是富有茶家特色的農家自然村落，也是茶文化休閒觀光區。

白姑娘說先講一個與茶有關的故事。話說當年乾隆六次下江南，五次來杭州。一次，聽說獅峰山頂井里有一條龍，決定上山去看看，行行復行行，累了，去一個小廟休息。和尚拿出自己種的龍井茶，乾隆喝後，覺得淡而無味。揮馬走人，稍後，卻覺得口中甘甜生津。啊！【這茶甘香如蘭，幽而不冽，餟之淡然，看似無味，而飲後，感太和之氣瀰漫齒額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從此，龍井茶被列為貢品御用，并指定其中八顆茶樹，上面的茶葉專為皇家所用。從此龍井茶在中國大大有名。至今中國十大名茶中，仍以龍井高居首位。

很快我們到達梅家塢，是個陽光豔麗的晚秋天氣。村前入口是一排高高立起的白石牌坊，上面是大大的《梅家塢》幾個大字，而後便是蜿蜒的道路，兩旁是起伏的山巒，綠油油的樹木滿山遍野，整齊漂亮。到了，遊覽車停在停車場上，我們循著小道往接待農家走去。呈現眼前的是個典型摩登的農家院落，這是接待旅客的鄉間茶坊之一。白色牆壁，仿古木質大門，優美典雅。進門便見一座立著的石雕像，原來是陸羽。他在唐代寫了一部《茶經》，談茶道茶原茶具，傳播了與茶葉有關的科學知識。他一生嗜茶，對於茶有非常深入的研究，被民間尊稱為茶圣。

往裡走是天井，天井里有一座方形水池。水池旁有古色古香的長廊，長廊下是一間間屋子。白姑娘此時請大家進入一個房間，梅家塢的主講人來到後，白姑娘即刻退出。大家心知肚明，一場推銷龍井茶的宣傳大戰即將開始。我們這組大約有四十多人，來自五湖四海：澳洲的，台灣的，美國的，加拿大的……

大家圍著兩張長方形大桌坐好，服務員為每一位貴賓端上一杯泡好的龍井茶。主持人是一位中年女士。先介紹自己是世代茶農出身，強調此處茶環境的零污染，因此幾乎人人生活得健康愉快。而且梅家塢茶文化村陽光充足，祖祖輩輩種茶為生，是西湖龍井最大產地。採茶季節不同，清明前採制的稱“明前茶”，谷雨前採制的稱“雨前茶”。這時採制的茶是上品，泡在茶杯裡，芽芽直立，水色清洌，幽香四溢。採茶歌詞說得好：“早採三天是個寶，遲采三天變成草。”早，嫩，勤是採茶姑娘必需具備的條件。一斤特級龍井，茶芽多?三千六百片之多。而烘焙龍井茶師傅們的手藝，就更是難以言喻的多年經驗累積和高超技術了。真沒料到，一杯龍井茶在手，竟是如此的葉葉皆辛苦。

主講人而後提到綠茶對養生的種種益處，龍井茶是綠茶中的綠茶，茶多酚可以解毒防癌，說著說著，叫旁邊的服務員拿幾滴碘酒，倒入杯中白米中，白米立即變黑。而後在浸?了的白米中，倒入泡好的龍井茶，很快白米就恢復了白色，這實驗讓大家見識到綠茶抗氧化的神奇效果。（其實，這實驗是簡單的化學還原作用。）

至此，許多人被這景象驚喜地說服了。龍井茶竟有如此強大的抗氧化功能。好，主持人知道不必再多說什?，只把龍井茶的等次，價目一一報來，人們即刻開始購買。茶王級，每斤一千二百元；特二級，每斤七百五十元；雨後茶，每斤二百元。來客中紛紛開始選購。一千二百一斤？等於每斤二百美元。如此昂貴？不能還價。妙的是，原本打算買兩斤的一對夫婦，決定加倍購買，認為是健身靈丹。四十多人中，購買龍井茶的幾乎百分之百。我家中原就堆滿茶葉，本沒有心動，但同行朋友來商量，就五人共買一斤，分成五小罐包裝。每人花四十美元，算是為祖國經濟稍盡綿薄之力吧。

另外，還有綠茶酥糖，綠茶瓜子等等相關物品，人們開心地大大血拼起來。白姑娘眉開眼笑，顯然對於自己的工作效率感到滿意。後來在遊覽車裡對大家說，多年來她當選為省級十大最佳導遊之一，照片曾上過旅遊雜誌封面，看來此言不虛。在梅家塢提供的餐廳午餐，菜肴也是色香味具佳的上品。梅家塢的山光水色令人留戀，這兒有山有貌，有茶有文，是西湖龍井茶一級保護區和主產地之一。雖是短短的停留，卻對龍井茶的採擇，炒制，功能以及茶農的常年辛勞，有了較為清晰的瞭解。從此對於龍井茶產生了深深的敬意。

2013年夏原載《世界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