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默三部曲之一]:多餘的世界(3-4章)

科幻小說
[海默三部曲之一]:多餘的世界(3-4章)
張系國
– 聯邦境遇改造員唐森的傳奇故事

(編按﹕張系國的最新長篇科幻小說《多餘的世界》是科幻小說?間諜小說及青?少年小說的綜合﹐紙本將由洪範書店出版。張系國的野心是創造新類型的科幻﹐讓更多讀者都能欣賞而且喜愛。《多餘的世界》是「海默三部曲」的第一部。第二部《下沉的世界》和第三部《翻轉的世界》繼續敘述聯邦境遇改造員唐森的傳奇故事。《多餘的世界》電子書已經出版﹐售價是$4.25美元(約 125元台幣)。訂單在﹕http://www.cs.pitt.edu/~chang/fiction/orderC.html。)

第三章    三根竹竿和一條狼狽的落水狗 

唐森一條腿彎曲壓在身子底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從腿麻的程度來判斷﹐他維持這個姿勢恐怕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是他清醒過來似乎並沒有那麼久。地面很潮濕﹐用左手摸來摸去都是細沙﹐唐森懷疑是不是海底。但是如果這是海底﹐他應該早就不能呼吸﹐應該早就死了﹗所以這不可能是海底。也許這是海灘﹖

 唐森的右手還緊握著一根短短的鋼管﹐唯一的不同是鋼管微微發燙。那麼剛才已經發射過了﹐為什麼他竟然毫無印象﹖

 他回想不久前的一幕﹕他坐在針局長的車子裡﹐連人帶車落入海中。這一幕他記得很清楚。他也記得他一面等待肚子內的情境膠囊發生作用﹐一面隨時準備發射鋼管。可是這之後的事情就變得模模糊糊。他努力設法回憶﹐仍然記不起來。這時他感到有人踢他發麻的大腿。 

「好了﹐不要裝死。」踢他大腿的穿著警察制服的高瘦棕膚女人說﹕「還不起來幹什麼﹖要我們找擔架來抬你回去啊﹖」

 唐森說﹕「針……針局長呢﹖」 

「針局長早就走了。」那位女警不客氣的說﹕「你起來不起來﹖我們不能等你一輩子。」 

唐森坐起來﹐發覺剛才他的確是躺在沙灘上。天快要黑了﹐加上烏雲密佈﹐天色顯得更加陰沉﹐好在雨已經停止。離沙灘不遠的公路上停著一輛不斷閃著警告燈的警車。但是附近並沒有斷崖﹐也看不到聞名宇宙的蛛網橋路﹐因此唐森無法確定是否這就是他們落海的地方。 

那位高瘦的棕膚女警旁邊還站著另外兩位高瘦女警﹐三個人圍繞著他﹐好像觀察一條狼狽的落水狗。針局長的部屬倒是一個比一個高瘦﹐好像是他的週圍插著三根竹竿。她們雖然拿著警棍﹑穿著警察制服﹐唐森怎麼看都不覺得她們像警察。 

「針局長走了﹐她的車子呢﹖」 

「針局長自己開車﹐她走了當然車子也開走了。」 

「奇怪﹐」唐森說﹕「我明明坐在針局長的車子裡﹐連人帶車落入海中。難道剛才車子沒有落海﹖還是已經被拖吊車拖走﹖」

 三位女警面面相覷。帶頭的說﹕「針局長只交代﹐等到你清醒過來就帶你回去。你的車子有沒有落海﹐我們並不清楚。」

 「不是我的車子﹐是妳們局長的車子。」唐森明知和她有理講不清﹐說﹕「算了。妳們想帶我回去哪裡﹖」

 「回局裡去。你是凶殺案的人證。」 

凶殺案的人證﹖簡直越說越不像話。唐森只好迅速拿鋼管對著三位女警察各自輕輕點擊一下。他的動作極快﹐一下子三人都動彈不得﹐眼睛骨碌亂轉﹐流露出恐怖的神情望著唐森。唐森說﹕「放心﹐我不會傷害妳們。現在我讓妳們說話﹐但是不許亂嚷﹐否則我不客氣。妳們提到的凶殺案﹐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女警趕快說﹕「最近海默城出了一連串凶殺案﹐據說是一名連環殺手幹的。剛才又有一樁。局長才從無線電裡知道壞消息﹐現在應該已經趕到現場去了。」

 唐森聽了不免好笑﹕「妳們的局長要趕到凶殺案的現場去﹐而我人在這裡﹐我怎麼可能是人證﹖」 

帶頭的女警一時語塞。另一位女警對帶頭的說﹕「多姐﹐剛才局長並沒有說他是人證﹐妳一定聽錯了。」 

被喚作「多姐」的女警堅持說﹕「小鈞﹐我可沒有聽錯。局長說過他和凶殺案有關﹐才會要我們把他帶回局裡。」

 第三位女警也對帶頭的女警說﹕「多姐﹐局長是說﹐沒有他就破不了案。」 

「對啊﹐小琳﹐如果沒有他就破不了案﹐當然他一定和凶殺案有關﹐是凶殺案的人證。」帶頭的女警仍然振振有詞﹕「我沒有聽錯。我怎麼會聽錯﹖」

 唐森哭笑不得。有「多姐」這麼自作聰明的部屬﹐海默城的警察局長還真不好幹呢﹗他開始有點同情針局長。既然出了凶殺案﹐職責所在﹐他要求帶頭的女警立刻帶他去現場。那位女警雖然不願意﹐看在唐森手裡的鋼管的份上﹐不敢堅持反對﹐但是要求先用警車的無線電話和針局長聯繫。唐森再拿鋼管對著三位女警察各自輕輕點擊一下﹐讓她們恢復行動自由。

 帶頭的女警用警車的無線電話呼叫針局長﹐她倒很快回應。女警和針局長在無線電話裡講了幾句﹐就把電話遞給唐森。針局長對唐森說﹕「唐森﹐很抱歉﹐因為出了點事情﹐你又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我不得不先走一步。謝謝你救我脫險。」 

「應該的。」唐森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顯然他的情境膠囊及時發生作用。「局長﹐聽說是出了凶殺案。我可以到凶殺案的現場看看嗎﹖」

 「當然。」針局長很爽快。「莫度多﹐妳送唐先生過來﹐然後妳們仨都回局裡待命。」 

既然被局長指派送唐森﹐莫度多的態度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顯得和氣多了﹐一面開車一面說﹕「唐先生﹐局長用無線電話通知我們到舊海默城的蛛網橋路入口附近尋找您﹐然後送您回局裡。她只說沒有您就破不了凶殺案﹐並沒有告訴我們您是誰。我們也不知道您救過局長。兩位同僚和我都不大會說話﹐有什麼得罪之處﹐請您多多包涵。」

 唐森心想﹐最不會說話的就是妳自己﹐和妳的兩位同僚何干﹖他懶得和莫度多計較﹐隨口問道﹕「妳們發現我躺在沙灘上﹖」

 「是的。」莫度多恭恭敬敬說﹕「因為局長說﹐沒有您就破不了凶殺案﹐所以我們才會誤以為您是凶殺案的人證﹐真對不起﹗如果局長不這麼說﹐我們最多認為您不過是個酒鬼﹑或是個吸毒犯而已。」

 「真謝謝妳抬舉﹐看出我不過是個酒鬼或吸毒犯。」唐森說﹕「妳們局長也過獎了。人生地疏﹐我不一定能夠立刻偵破凶殺案。剛才妳說是連環凶殺案﹖」

 「是的。今年已經有四樁凶殺案﹐連今天就是五次。遇害的都是海默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至今一件案子都沒破。所以市民都很緊張不安﹐有些不良分子還趁機示威鬧事。他們幾乎每天都在鬧。海默城的警力不足﹐窮於應付﹐只好向別的城求援﹐到現在都沒有回應。唐先生﹐情況真的十分嚴重﹐我們局長頭很大呢。」

 原來如此。難怪秦上校沒有辦法講清楚唐森的具體任務是什麼。看來他的任務不僅是破案﹐恐怕還包括對付某些不良分子的團體﹐甚至有可能是國際恐怖組織。但這個任務雖然比較複雜﹐對一位有經驗的聯邦境遇改造員而言也算不了特別難辦。為什麼秦上校要說﹐他的指導原則是「滲透多餘的世界﹐消滅多餘的敵人」﹖這個指導原則有什麼特殊意義﹖是不是除了聯邦的敵人以外﹐帝國的敵人也潛伏在海默雙子城﹖

 「多姐﹐」另外一位女警小鈞這時從警車的後座插嘴說﹕「妳還沒有告訴唐先生﹐遇害的都是吳家人或者和吳家有密切關係的人。」

 「什麼﹖」唐森吃了一驚。「兇手連環殺人還選擇特定對象﹖這更加惡性重大。」

 「是啊﹐」第三位女警小琳也從警車的後座插嘴說﹕「那些討厭吳家的人還趁機落井下石﹐亂發恐嚇信﹐搞得和吳家有關係的人都人人自危。」

 「妳說討厭吳家的人﹐指的是于家或者和于家有關係的人﹖」唐森忙問。

 「咦﹐」莫度多說﹕「您也知道吳家和于家不合﹖唐先生雖然是外地人﹐連本地的望族之間的糾葛都搞得這麼清楚﹐您真不簡單啊。」

 「多姐﹐」小鈞說﹕「難道妳還看不出來嗎﹖唐先生一定也是幹我們這一行的﹐所以事先做過調查研究。」

 「說不定唐先生就是上級派來的空降部隊。」小琳也插嘴道﹕「難怪局長指望您破案哪。」 

「唐先生﹐」小鈞說﹕「如果您破案﹐不僅局長﹐連我們都要感謝您﹐太感謝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唐森委實受不了﹐大吼一聲說﹕「都給我住嘴﹗身為警察﹐最要緊的就是一定要做到守口如瓶。妳們這樣胡言亂語﹐和無知的老百姓有什麼兩樣﹖」

 「哇﹐」莫度多頭一縮說﹕「唐先生不要這麼兇好不好﹖兩位同僚和和我都是好意﹐我們平常講話就是這樣紅綠講﹐如果有什麼得罪之處﹐請您多多包涵。」

 唐森略通呼回語﹐知道呼回語對於「造假」有特別嚴密的分類﹐就如阿拉伯語對於「馬」有特別嚴密的分類一樣﹐都表現這個文化的特色。呼回語用「黑白講」來形容胡說八道﹐至於胡說八道能夠講的天花亂墜寶雨繽紛又似乎有那麼一點真實性﹐就用「紅綠講」來形容。他也覺得自己有點過火﹐對三位女警道歉﹕「對不起﹐我不是責罵妳們。不過妳們身為警察﹐說話一定要小心﹐胡亂猜測的話不要說﹐因為這不是紅綠講﹐只能算是黑白講。」 

唐森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他突然想到﹐聯邦的「標準星際語」裡面那麼多以「胡」打頭的詞﹕胡言亂語﹑胡亂猜測﹑胡說八道等等﹐是不是代表對胡人的歧視呢﹖依照聯邦的世界大同理想﹐這似乎也是一種潛在的種族歧視。 

莫度多說﹕「唐先生請放心。出了這輛警車﹐我們三人一句話不多說﹐絕不紅綠講。小鈞﹑小琳﹐你們可聽見了﹖」

 小鈞﹑小琳齊聲說﹕「中﹗我們絕不紅綠講。」 

唐森知道呼回語的「中」可以代表「是」也可以代表「否」﹐要看上下文和當時的情境才能夠決定﹐真給他們三人搞得無法。好在警車這時已經回到新海默城﹐不一會抵達出事的地點。早有警察封鎖附近街道。唐森老遠就看到紅頭髮高大的針局長站在路中央不斷揮手要莫度多停車。她迎上來對正在下車的唐森說﹕「莫度多可對你做過簡報﹖」

 「我們交換了意見。」唐森問﹕「死者是誰﹖我可不可以大概了解一下背景資料﹐然後檢驗屍體﹖」 

「這些事情都會讓你做。」針局長不耐煩說﹕「不過我們先談最要緊的事。你是聯邦境遇改造員。我希望你立刻施展你的看家本領﹐複製當時情境﹐以便追蹤捉拿兇手。」

 唐森連忙解釋道﹕「局長﹐妳可能不清楚。我雖然是聯邦境遇改造員﹐並不能任意複製情境。聯邦情境署明文規定﹐一切複製情境或有可能改造情境的行動﹐必須事先由情境署長或有關部會簽字批准。」

 「不能任意複製情境﹐那你來這裡幹什麼﹖好了﹐又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你的任務是什麼這些鬼話。我告訴你﹐這些鬼話都是放屁﹗全都是放屁﹗」針局長對唐森說﹕「好嘛好嘛﹐就算聯邦規定複製情境必須由情境署長批准﹐我們可以一方面送最急件公文上去要求批准﹐一方面你儘快做好複製情境的準備工作。你需要什麼﹐我們儘量來配合。」

 「這個……」唐森為難道﹕「局長﹐這違反聯邦的規定﹐我很抱歉無法這麼做。」 

針局長怒道﹕「這麼婆婆媽媽﹐虧你還是聯邦的境遇改造員﹗你知道你的前身是什麼人﹖你的前身是情報員﹐懂不懂﹖遇到類似的情況﹐情報員恐怕槍都拔出來硬幹﹐準備殺身成仁﹑捨身取義。如果全像你這樣婆婆媽媽﹐大家都不要玩。」 

「妳說的很對。」唐森說﹕「就是為了防止情報員擦槍走火﹐所以現在不再有情報員﹐只有境遇改造員。可是境遇改造員必須嚴格遵守聯邦規定。這是我們的守則。」

 針局長撕抓著滿頭紅髮說﹕「唐森﹐有一天我真會被你活活氣死。你要我跟你下跪嗎﹖為了破案﹐你要我跟你下跪﹐我就跪。好了吧﹖」

 唐森還在躊躇。針局長看到一群記者蜂擁而至﹐對他做個「我跟你下跪」的嘴形﹐迎過去應付。唐森聽到她對記者們說﹐聯邦已經派了幹員前來協助破案﹐但是破案需要一點時間﹔市民要相信她﹐因為她是真理﹐不是謊言﹐真理才是最好的選擇。唐森想﹐好在她還沒扯上情境署﹐但是如果被情勢所逼﹐針局長恐怕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人命關天﹐也怪不得針局長﹐這麼想唐森就比較釋然。形勢比人強﹐今天反正準備跳火坑。但是不管是否要複製情境﹐唐森都必須按部就班從第一關開始﹐然後一關一關慢慢來。他向莫度多比個手勢﹐棕膚女警立刻跑過來問﹕「唐先生﹐要去檢驗被害人的屍體吧﹖」

 唐森點點頭。想不到莫度多還算善解人意﹐或許她只是平常太多話﹐在工作時仍然是個可靠的夥伴。不論他的任務是什麼﹐唐森知道這是他開始用心幹活的時候了。

 第四章   狗臉風箏斷了線飛上天

 艾比從沈睡裡驚醒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看床頭鐘﹐才晚上九點半。剛才的惡夢令他不安。他夢到許多壞人來他們家﹐他卻找不到姆媽﹐一下子嚇醒。艾比最怕從睡夢中驚醒﹐因為他擔心無法再度睡著﹐越是擔心就越睡不著。好在小黑狗仍然趴在他的床前熟睡﹐令他安心不少。艾比扭開床前燈﹐跳下床推一推飛飛。小黑狗睜開一隻左眼。

 「艾比﹐什麼事﹖」 

「飛飛﹐你沒有睡著吧﹖」 

「即使睡著﹐現在也被你吵醒了。你是不是要上廁所﹐希望我陪你去﹖」 

「我不用上廁所。但是我睡不著。」 

艾比坐在地上﹐依靠著小黑狗熱呼呼的身體數自己的手指頭﹐數了一次又一次。有時他數對了數到十根手指﹐但也有時候他數錯了只數到九根手指。過了一會﹐小黑狗再度發出打鼾的呼聲。艾比推一推小黑狗問﹕「飛飛﹐你沒有睡著吧﹖」 

飛飛不回答。艾比忍不住想法捉弄它。雖然小黑狗的兩隻眼睛都閉上﹐艾比設法掰開飛飛右眼的眼皮﹐看看飛飛有沒有在裡面﹐然後又掰開飛飛左眼的眼皮。小黑狗算是很有耐性了﹐任由艾比捉弄﹐只張開嘴打個哈欠說﹕ 

「艾比﹐你真頑皮。」 

「我睡不著。我們聊天好嗎﹖」 

「有什麼好聊的﹖」小黑狗說。「還是去睡覺吧﹐躺下去過一會也就睡著了。」 

「不要睡覺嘛。我們當然有好聊的。」艾比急了﹐想到一個話題。「對了﹐飛飛﹐你是機器狗嗎﹖飛飛﹐我一直懷疑你不是真的狗。今天下午你一下變成一張黑色的毯子﹐更加使我相信你是機器狗。」

 「我倒希望我是機器狗。」小黑狗說﹕「如果我是機器狗﹐就永遠不會餓﹐也不需要吃東西﹐更不需要睡覺。如果我是機器狗﹐我就不會做錯任何事情﹐讓主人生氣。」

 「可是真的狗不會變成毯子﹐也不會說話。」 

「你怎麼知道不會﹖」飛飛笑道﹕「自從人類帶著寵物進入太空﹐被宇宙輻射光照射過的人類和寵物的身體都起了變化﹐成為新的變種。過去的寵物都不會說話﹐現在大部分都會了。過去的人類身體不能夠彈性變形﹐現在大部分都可以。」 

「那麼你就是變種太空狗。變種太空狗應該比從前的狗更加聰明強壯﹐對不對﹖」 

「也許聰明強壯一點﹐不是很多。」 

「那麼我就是變種太空人。變種太空人也應該比從前的人類更加聰明強壯﹐可是龐校長永遠罵我們笨﹗」艾比想起來就很生氣。「就拿練空手道來說﹐去年暑假我央求姆媽讓我加入空手道暑期班。我表現很好﹐暑期班結束前已經升綠帶子了。今年卻被龐校長連降兩級﹐降回白帶子。他說暑期班不是正式的學校所以不算。不公平﹐真不公平﹗」

 「不要抱怨﹐再努力努力﹐你又會升回綠帶子的。」 

「可是我浪費了一年的時間﹐不然早就可以成為黑帶子了﹗」艾比說﹕「我告訴姆媽﹐姆媽卻不肯去和龐校長理論。她說我們不是特權階級。飛飛﹐特權階級是什麼意思﹖」

 「因為姆媽是警察局長﹐她不願意別人給她的孩子特殊的待遇。如果你有特殊的待遇﹐那就成了特權階級。」

 「哦﹐可是我又不是要求什麼特殊的待遇。」艾比說﹕「有時候我覺得姆媽根本不關心我。她永遠在忙她的﹐很少會想到我。或許她覺得我根本是多餘的﹐沒有生我最好。假如我爸在這裡就好了。」

 艾比雖然這麼說﹐其實他對爸爸只有極為模糊的印象。他只記得他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離開家﹐姆媽說爸爸為了他們必須到外地工作。有一次他正在睡覺﹐好像爸爸回來了。等到他醒來﹐爸爸又已經走了﹐卻留下一條小黑狗。姆媽說爸爸帶飛飛回來﹐就是為了保護他。後來有次姆媽半夜搖醒他﹐抱著他大哭﹐告訴他無論如何不要忘記最愛他的爸爸。從此爸爸再沒有回來過。但是艾比看到飛飛﹐仍然常會想起爸爸為了保護他帶給他這條小黑狗﹐現在成為他最好的朋友。 

「假如我爸在這裡就好了。」艾比喃喃自語道。 

「胡說﹗」飛飛立刻糾正他﹕「姆媽最愛的就是你。你不要胡思亂想。剛好這兩天她比較忙﹐平常她什麼時候不關心你了﹖」

 艾比想到另外一個點子﹐說﹕「對了﹐飛飛﹐姆媽不肯去和龐校長講﹐你幫我去和龐校長講﹐好不好﹖」

 「那怎麼行﹐我不過是一條狗。誰也不在乎我說了什麼。」 

「飛飛﹐你不必自卑。龐校長說過好些次﹐一切動物生而平等。他既然這麼教導我們﹐他自己也應該會尊重聆聽一條狗的話。飛飛﹐你不是說﹐將來我去唸大學﹐你也要去唸法律當律師嗎﹖這給你一個鍛煉的機會。」

「艾比﹐」飛飛笑了。「將來你去唸大學﹐如果我陪你去﹐當然也要找一樁事情做做。我對法律還算有興趣﹐但並不是非唸法律不可。再說﹐據我的了解﹐到目前為止動物還不可以進研究所拿碩士﹑博士學位。我只是一條狗﹐他們不會讓我變成狗碩士﹑狗博士。」

艾比沮喪的說﹕「反正你也不肯幫我的忙就對了。姆媽和你都是一樣﹐什麼事情都不肯幫我﹐好煩﹗」 

「噓……」小黑狗突然用小爪子捂住艾比的嘴。艾比也警覺到窗戶外面有一閃一閃的藍光。他想起下午看見的一幕﹐還有剛才做的怪夢﹐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旁邊的小黑狗身體越變越細長﹐狗頭盤旋在空中﹐然後低下來在他的耳邊說﹕「抓著我……」﹐又越升越高。 

小黑狗的身體變成一條粗毛繩﹐狗頭的那一端繞著屋樑打個結。艾比抓住繩子的尾端﹐隨著粗毛繩越縮越短升上去﹐在小黑狗的幫助下爬上屋樑。飛飛恢復原形﹐小聲說﹕「外面來了壞人﹐包圍住我們了。」 

他們還能往哪裡逃﹖艾比遊目四顧﹐看到屋頂的氣窗﹐用手指指。小黑狗也看見了﹐卻搖搖頭。艾比明白壞人包圍住他們的房子﹐他們逃出去恐怕也逃不遠。這時有人推開房門﹐東看西看﹐看了好一會說﹕「沒有人在家﹐都逃走了。」 

艾比聽出來是他的朋友鄰居尼克的聲音。如果不是飛飛阻止﹐他真想大聲叫﹕「尼克﹗」另外一個人也進來到處搜尋﹐說﹕「不在床底下﹐也不在衣櫃裡。沒走多久﹐他們走不遠的。」

 艾比聽出來﹐這是公車司機老麥唐諾先生的聲音。尼克和老麥唐諾先生怎會結伴來找他﹖也許他們都是假扮的﹖好在他們都沒朝樑上看。他們剛離開﹐小黑狗說﹕「抓著我。」又變成一條粗繩蕩下去。艾比抓著粗繩落地﹐和飛飛躲入衣櫃裡面。艾比知道壞人剛才搜過櫃子﹐應該不會再搜一遍。 

果然門又開了﹐外面的人再度回來仔細搜尋了一圈﹐終於離去。艾比和飛飛確定他們走了﹐才推開衣櫃的門。

 「我們趕快去警告姆媽。」艾比說。 

「姆媽現在一定很忙。」小黑狗忙說﹕「我們不要給姆媽添加煩惱﹐但是我們必須設法把壞人引開。」 

艾比想了想﹐說﹕「有了﹐我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飛飛﹐你沒有懼高症吧﹖」 

小黑狗一聽﹐大驚失色說﹕「不行﹐我不幹。」 

「我連話都沒有說完﹐你緊張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小黑狗說﹕「不行﹐我不能飛上天。」 

「又不是要你飛很高。」艾比說﹕「你能夠變成毯子﹐就能夠變成風箏。你只要飛過屋頂就可以了。」 

「但是我飛走了﹐你怎麼辦﹖」

「不要擔心。你引走壞人﹐我會趁機和姆媽聯繫。」 

小黑狗考慮再三。牠實在不想變成風箏﹐但是也沒有別的好辦法。飛飛把牠的身體完全撐開成為薄薄一片風箏皮﹐骨骼變成風箏的支架﹐狗頭變成風箏頂上的裝飾。艾比看了﹐喝采道﹕「好一個別致漂亮的狗頭風箏。」

飛飛無可奈何對他擠擠眼﹐首先搧動風箏的兩翼仿彿搧動翅膀般﹐一鼓作氣飛近屋頂﹐然後倒吊在屋頂下面。飛飛變回原形﹐像蝙蝠般倒吊著慢慢挪到氣窗的位置﹐打開氣窗﹐從氣窗爬出去。隔了一會﹐果然聽到外面老麥唐諾先生大嚷﹕「看﹐狗頭風箏﹗他們想趁著月黑風高逃走﹐不要讓他們跑了﹗」 

「趕快追啊﹗」鄰居尼克喊﹕「我去拿汽槍。」 

艾比沒有想到尼克這麼狠毒﹐還想拿汽槍打飛飛。這樣的人居然一直假裝是他的好朋友﹐真是何等險惡的壞人。但是他相信飛飛不會被尼克打到。艾比等到外面安靜下來﹐一閃一閃的藍光完全消失﹐趕緊撥電話給姆媽。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艾比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外面又出現一閃一閃的藍光。尼克在喊﹕「艾比﹗我是你的朋友尼克。你聽見我說話嗎﹖」

 艾比不作聲﹐輕輕掛斷電話。 

「艾比﹐你出來吧。」老麥唐諾先生說﹕「我們捉到你的小黑狗了。小黑狗以為牠的本領很大﹐以為牠變成斷線的風箏就可以逃走。可是不要說變成狗頭風箏﹐牠變成老鷹風箏也逃不脫我們的掌握。」

 「艾比﹐出來吧。」尼克說﹕「只要你出來﹐我們不會傷害飛飛的。」 

艾比知道劫數難逃﹐姆媽又不回答電話﹐他怎麼辦﹖為了救飛飛﹐他只有投降了。 

「尼克﹐」艾比說﹕「如果你們不傷害飛飛﹐我就出來。」 

「放心好了﹐」尼克說﹕「我們沒有傷害飛飛。」 

「我怎麼知道﹖」艾比說﹕「能讓牠來見我嗎﹖」 

「儘管放心。」尼克說﹕「我讓飛飛叫一聲﹐你就知道牠沒事。飛飛﹐飛飛﹐哇﹐這狗仔居然咬我﹗你這隻壞狗狗﹗」

 「飛飛﹗」艾比著急大嚷﹕「飛飛﹗你沒有事吧﹖」

飛飛汪汪大叫﹐尼克和老麥唐諾先生跟著亂喊。艾比很少聽到飛飛這樣發怒大叫﹐心裡更加著急。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一架直升機螺旋槳有規律的旋轉聲。(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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