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介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 劉昌漢

從政治的對抗到藝術的和解─淺介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      劉昌漢

20世紀50年代，芝加哥百萬富豪、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主席布倫達治（Avery Brundage）同意將自己收藏的大量亞洲藝品捐贈予舊金山市，條件要求建造一座博物館以作展示。為了迎接這批珍貴禮物，1958年舊金山市府和有關人士成立了亞洲藝術協會（The Society for Asian Art），利用發行公債籌募資金，開始博物館建設工程，地點選在金門公園迪揚紀念博物館（M.H. de Young Memorial Museum）一翼。1966年博物館落成開放，當時稱作亞洲藝術文化中心（The Center for Asian Art and Culture）。開幕典禮上，布倫達治致詞表示，希望借由中心的成立，帶動舊金山灣區成為美國亞洲文化中心。後來他陸續又提供大量金錢用以購買亞洲歷史文物來填補中心收藏的缺漏，藏品涵蓋面日益廣泛，到1973年，藝文中心更名作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Asian Art Museum of San Francisco）。

布倫達治於1887年出生於底特律，因投資建築業累積起巨大財富，一生熱愛體育，1912年代表美國參加斯德哥爾摩奧運會，在五項和十項全能競技中雖未獲得獎牌，卻使他參與了日後全方位的體育領導工作。1936年柏林奧運期間他擔任美國奧委會主席，因為抵制納粹迫害猶太人，發揮了領袖才能，在二戰後，自1952至1972年間獲選為國際奧委會主席，時間長達21年之久。1936年布倫達治趁參加奧運之便在倫敦的皇家學院觀看到中國藝術展覽，引起對亞洲藝術濃厚興趣。1939年4月他訪問了日本、上海和香港，開始積極、系統的收集東方文物藝品，但是由於當時中、日戰爭業已爆發，使他無法進一步留連探索，引為終身憾事。不過戰亂使中國富人拋售傳家寶物，給予他絕佳的收藏時機。

….二次大戰結束，布倫達治因強烈反共色彩未再踏足中國，不過並未影響他的東方藝術收藏，直到1975年去世。布倫達治遺囑將自己所有的亞洲藏品─總數超過7,700件遺贈給舊金山亞博館，使之擁有了美國極具規模的亞洲藝術典藏。今天，這裡共有超過18,000件收藏，是美國最大的亞洲藝術展覽場所之一。

….布倫達治是體育界著名的鬥士，從抗爭納粹崛起，擔任國際奧會主席後以鐵腕撐起奧運旗幟，並成為紅色中國進入奧運的堅決反對者，一生經歷了多起大風大浪。1972年慕尼黑奧運原是他的告別儀式，不料因為以巴衝突，造成11位以色列參賽選手及代表團成員被殺慘案失去掉光彩。職掌奧運期間的另一堅持是維護奧運的業餘屬性並反對商業化，在布氏去世至今，中國已於1984年洛杉磯奧運時重返奧運會場，並成為體育大國；而奧運的「業餘」精神更成昨日黃花，且商業化得歇斯底里。同樣，他對共產中國的偏見和他對收集中國古藝術品的偏愛一樣頑固不化，但其一手創建的亞博館更是與他曾激烈反對的共產中國眉來眼去，關係密切。過去幾十年舊金山亞博館重要的中國特展如：六千年的中國盛世（1983）、達賴西歲文物（1991）、兵馬俑（1994）、成吉思汗文物（1995）、明朝（2008）、上海風華（2010）等皆轟動一時，2013也排定了秦代文物特展，甚至目前館長都由來自中國的許傑擔任。如果說體育表現是布倫達治與中國的對抗，那麼藝術收藏最終成為他與中國的和解，其中難免有形式比人強的無奈。我常想，如果布倫達治泉下有知，看見今日奧運和亞博館一切，不知作何感受？

…繼布倫達治之後，亞洲藝博館繼續得到一些團體和個人的捐贈，藏品逐年增加，到80年代原有場地已經不敷使用。在前館長日裔美籍的佐野惠美子（Emily Sano）幹旋下，舊金山市府「振興市政中心」計劃同意撥出市政中心對面的公共圖書館予亞博館，適逢1989年加州發生6.9級大地震，迪揚紀念博物館地基受創嚴重，結構工程師發現建築有倒塌危險，遷館工作更勢在必行。1995年矽谷的美籍韓裔企業家Chong Mong Lee捐出1,500萬美元作為亞博館改建基金，後來又拿出100萬美元專注於韓國藝術部，使得亞博館搬遷工程能夠順利進行。

….舊金山公共圖書館原建築由喬治‧凱勒姆（George Kelham）1917年所建，為一Beaux風格建體，凱勒姆在灣區留存的其他建築有聯邦儲備銀行、蜆殼大廈等。亞博館的改建由義大利女建築師奧蘭蒂（Gae Aulenti）設計，她是法國奧賽博物館改建總顧問，也主持過威尼斯、巴塞隆納等城市博物館的改建工程。奧蘭蒂對新亞博館的建設尊重原建築的歷史元素與框架，外部基本保持不變，僅刪除掉一些內牆，大量採用自然光，巧妙地將原建體的內牆與外牆用玻璃屋頂連接起來，創建一個戲劇性的明亮的室內庭院作為核心，配合便捷的梯間，利用原始建體的陽台、拱形屋宇、天窗和銘文，帶予觀眾一種開放感覺，於懷古氛圍中增添了濃厚的現代氣息。新館自1996年開始施工，共分四層，四樓辦公，其餘用為展示。除常設的33個展廳外，還有兩個總共8,500平方英尺的專題展廳、3間教室和一個資源中心。博物館附設有禮品藝廊和一個日本茶室，既可為參觀者提供多方位服務，也是博物館財務收入一個來源。金門公園的舊館在2001年10月7日正式休館，新館直到2003年3月20日才落成開放，面積擴增了約75％，其二樓與三樓永久典藏部門允許攝影。

館藏的藝品文物分別從亞洲各主要國家收集得來，號稱上下跨越6,000年時間，永久展示藏品約2,500件。展示藝廊分西亞和波斯世界、東南亞、喜瑪拉雅山脈、西藏、中國、韓、日七個地理區塊，內容圍繞著三大主題：佛教發展、貿易和文化交流，以及當地信仰和習俗。中國藝品佔所有館藏50%以上，始於新石器時代，迄於當代，有2,000多件瓷器，1,200餘件玉器，近300件青銅器，為世上收藏中國玉器最豐富的博物館。藏品中一尊青銅鑄造佛像據考證為公元338年的作品，是目前發現的最早的中國青銅佛像，被視為鎮館之寶。

….行政管理上，由27名委員組成亞洲藝術委員會，負責博物館決策與管理，同時默默扮演幕後金主角色，委員任期為3年，由委員會提名，市長批准。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設有藝品保護中心，聘有三名全職技術員工和若干兼職修護者，借助科學儀器幫助鑑定與修補工作。

….亞博館的宗旨並非單純著眼收藏和展覽，它的另一重要目標在教育普及東方文化，如何破除亞洲觀眾侷限，讓全球化的多元族裔認知「亞洲文化」根本，是面對的挑戰。相較於美國主流社會對於19世紀以前的亞洲文明視作「過去的輝煌」，這兒展覽希望傳遞的訊息是：東方藝術並不只限是已逝的古文物，也包括這些古文物思想背景產生的今日亞洲的現代化生活。

….文化可以作為一種思想折衝、對話交流甚或軟力抗衡的手段，在西方社會展示亞洲藝文不應只為迎合西方人眼中獵奇的「他者」風情，如何軟性表述亞洲文化獨特的深厚內涵，是參與多元世界不可避免的責任。舊金山亞博館對於西方主流文化未採取批判立場可以理解，但行銷亞洲的方式每以藝品、電影、流行卡漫迎合市場，似有投白人社會所好之嫌，「東方牌」的深度猶有加強空間。博物館商店配合專題展覽販售仿古文物、中國字畫、日本玩偶、甚至東方浴衣等商品，反映非主流社群不得不為的生存手段。展覽行銷以當代商品思維「包裝」過往農耕背景產生的藝術顯得矯飾，難免招致亞裔族群批評，或有失去原文化意義的隱憂。

….亞博館闢有自己的圖書館，常年舉辦各種東方文化知識講座、示範教學和組織學生參加博物館活動，2011年亞博館推出新的標誌，由世界五百強的Wolff Olins公司設計一個上下倒置的A字，能顯現不同顏色，提醒人們從新的角度接近亞洲藝文。舊金山市亞裔人口超過三成，亞博館多年來在帶領西方人認識東方藝術文化，幫助東方人尋根去瞭解自己傳統等方面做出貢獻，成績雖然不盡令所有人滿意，仍然應該給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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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資訊

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

地址：2000 Larkin Street, San Francisco, CA94102

電話：415- 581-3500

門票：12美元，老人(65+) 及學生8美元，12歲以下兒童免費。每星期四下午5時後滅價為5元，每月第一個星期日免費。

開放時間：星期二至星期日上午10時至下午5時，星期四延長至晚上9時，星期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