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蝴蝶蘭（大邱）

去年生日，先生在超市買了一盆蝴蝶蘭送給我當禮物，不是名種亦非精品，花梗一枝獨秀的在頂端彎處開滿了花朵，雖非對稱整齊倒也不顯凌亂，花朵大小顏色幾乎一般無二，先生最得意的是那與眾不同的藍紫花色。

蘭花國色天香，一向深得國人的喜愛。我對蘭花素無偏好亦從未養過，印象深刻的是美齡蘭和蝴蝶蘭。早期台灣尚未大量人工培植蘭花，價格不菲，又因蔣夫人的關係，色彩豔麗的美齡蘭成了名流貴婦的最愛，足以彰顯身份地位的高貴。相較之下台灣盛產的蝴蝶蘭就顯得平民化多了，繁多的花朵如珠串般排列整齊，總予我單調刻板的感覺，難以對它情有所鍾。

這次因為是先生送的生日禮物，遂放在書桌上朝夕相對，難免對它多看了幾眼。我總覺得這藍紫色彩太過豔麗，不像自然天生，不久又發現除了舌唇部分外的花瓣顏色並不均勻，似有褪色之嫌，先生對我的染色之說大不以為然，極力為它辯護，卻忘了從前買過的迷你仙人掌盆栽，頂端都有一朵盛開的花，色彩豔麗既不褪色也不凋謝，直到無意間碰觸掉了，才知道是一朵以假亂真的塑膠花。

花謝以後，先生決定留著它，照著養玫瑰的方法修去殘花和澆水施肥，並由西曬的書房移到了朝東的前廳。墨綠肥大的葉片酷似普通的長青植物，只是多了一些懸垂的鬚根，顯得頭重腳輕，模樣不怎麼討喜，沒有綠手指的我也就不怎麼在意它的存在生長。
春去秋來，日日看花的先生發現根部冒出了一些綠莖，喜孜孜的盼著花開。綠莖成長速度異常緩慢，長時無法分辨它到底是花梗還是鬚根？後經擅於養蘭的二姊夫指點，才知下垂的是鬚根，朝上長的才是花梗。

耐心等到冬天，果然看到兩枝朝上長的花梗，翠綠的顏色亦有別於灰綠的鬚根。花梗慢慢抽長茁壯並轉為褐色，頂端則開始左右錯生出細莖，莖上各結著一粒淺綠色的三角卵形花苞，需用夾子別在細枝上才不至傾倒。

花苞飽滿像迷你燈籠般可愛，春雪尚未溶盡，已長至葡萄大小的花苞開始輕啟綻放，先是外層上一下二的往外平展呈正三角形，接著裡層在上的兩片花瓣和居下的舌唇慢慢舒展如倒三角形，開合之間似蝴蝶展翼飛舞，真是名符其實的蝴蝶蘭。除了花蕊微黃略帶細小紫點外，通身冰雪潔白，絲毫不見藍紫的豔麗逼人。花枝隨意橫斜，花朵或左或右，或大或小，或開或合，沒有人工培養的制式匠氣，恰似「翩翩蝴蝶正當行」。玉潔冰清如曇花，但花期長，不至有曇花一現的遺憾。極端幽微的暗香，正是我心中的王者之香。

先生見了十分悵惘，不得不承認這是盆褪色的蝴蝶蘭。不禁讓我想起一則整容美女的笑話來。一位帥哥娶了一位美女，郎才女貌羨煞了眾人，公認他們將來的孩子肯定出色好看，結果來年生下的女娃兒，方臉塌鼻小眼大嘴，不知是抱錯了誰家的孩子，帥哥這才恍悟自己所娶的是位整容美女。

不過先生萬沒料到，反璞歸真的蝴蝶蘭反倒深獲我心，潔白無瑕一如他對我的心意，無需渲染，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