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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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朋友都知道我家門口有一棵漂亮的吉野櫻,每年三月底四月初,她都卯盡全力滿枝怒放。怒放時,澎湃的花團錦簇幾乎成了小街的奇景,贏得左鄰右舍由衷的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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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這棵櫻花樹其實藏著一個身世的秘密。若不是老媽,她可能活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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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年我們搬進這棟剛蓋好的房子時,前院還光禿禿,建商(Builder)還沒有來做前院設計(註)。那天盼呀盼,終於看見幾個工人挨家挨戶在前院忙著,當時老媽來訪,她立即好奇的過去看看工人在忙什麼。她很快發現,工人在我們這個court裡的四棟獨立屋前各挖一個坑,準備埋樹。老媽立即飛奔進來,向我 “報告”:「他們在種櫻花的樹苗吔!」….
我 “哦”了聲,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聽老媽繼續說:「 可是他們種的不是全部吉野櫻,要是全都是吉野就更漂亮了!」我對植物一向不很了解,吉野是什麼,我也搞不清楚,心裡想,只要建商在我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好歹種點什麼,我都很高興。 老媽又出門繼續 視察,當她發現工人準備在屋前的坑洞裡埋進粉紅色的八重櫻,立即又飛奔進屋,把我從書房裡拉出來,說:「快!快!妳去告訴他們,我們不要粉紅色(八重),我們要白色(吉野)!」 我猶豫了下,老媽不知道粉紅是我的最愛嗎?一樹粉紅,多浪漫!有啥不好? 「不好!不好!」老媽很堅持的說:「粉紅的八重長大了不好看,白色的吉野才漂亮!」 根據從小到大的經驗,敢抗旨,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因此在老媽的「淫威」下,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去,用小得像蚊子的聲音問工人:「可以換樹嗎?」最好阿米哥(Amigo)聽不懂我說什麼,或來個雞同鴨講,我就可以回去交差,敷衍了事。 沒想到那位阿米哥工人還真機靈,居然可以揣透我含糊的心意。馬上二話不說,就直接把隔壁鄰居的白色和我們的粉紅來個對調。 我垂頭喪氣的進屋,老媽正站在客廳的玻璃窗前看著這一切。我沒有她那麼喜悅,甚至還有幾分失望。老媽瞧在眼裡,大概於心不忍,又說:「好啦!好啦!算了!去叫他們去把樹換回來吧!」 我馬上兩眼一亮,喜滋滋跑出去,阿米哥一聽我要換回來,笑笑沒說什麼,馬上行動。 就在他們手忙腳亂搬來搬去時,老媽忽然出現了,她繞著樹上掛著幾朵粉紅的八重櫻走一圈,嘆口氣下結論說:「還是白的好看!」 就這樣,我們冒著被工人罷工的危險,讓一切塵埃落定,粉紅的歸芳鄰,雪白的歸……老媽! 故事還沒完。 自從吉野幼齒櫻種入前院後,芳鄰大概常常看到一幕令人費解的畫面——我老媽常站在幼齒櫻前喃喃自語。(這是在五年後,吉野生長茁壯,老媽才吐露的往事。) 原來老媽在換樹後,怕樹不爭氣夭折了,會對不起我,天天都到樹下撫樹禱告,還跟樹說話博感情。不但如此,老媽還透露,她常偷偷餵櫻花喝雞蛋牛奶……(怪不得那陣子家裡的雞蛋牛奶常缺貨) 在老媽暗中照顧下,屋前的吉野後來真的長得比芳鄰的八重還茁壯,幾年後,平地刮起颶風,那棵八重櫻在狂風中「啪」地攔腰折斷,慘不忍睹! 我常想,若當年老媽沒換樹,那夜折斷的,會不會是這棵如今蓬勃如蓋的吉野呢? (註)買屋時,建商通常會附贈簡單的前院設計,幫屋主種樹、植灌木叢。(寄自華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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