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兄妹軼事(劉嫄子)

散文

蔣經國兄妹軼事

劉緣子

一九四五年五、六月間,國民黨在重慶召開六中全會,蔣介石的侄女(蔣介卿之女)蔣華秀和她的寡母,亦隨時任安微省民政廳長的夫婿韋永成從立煌縣至重慶參加會議,住在曾家岩的侍從室。我當時正在重慶,便常去探望老同學,並陪老太太打幾圈麻將消遣。

一天上午,我正在她們家,進來一個人喊小妹,我還以為是她們蔣家或毛家的什麼親戚,因為在侍從室工作的大都是蔣毛兩家的人。直到華秀替我介紹說是她的小阿哥(蔣經國比她的親哥蔣國柄小),我才伸手與他握手,並不自覺地不斷地打量著他。只見他矮矮的個子,寬寬的臉龐,面色黝黑,穿一件圓領白汗衫、一條黃卡其布短褲,以及一雙半舊的皮涼鞋,絲毫不像照片上常見到的蔣介石。

他的穿著是那麼的隨便,絕非我想像中「太子」應有的模樣。他看我一直在望著他,便笑道:「怎麼,你是不是也看我像個扒手?」說得我自覺太失禮了。華秀趕緊替他解釋說:「你別介意,因為他有一次真的被當作扒手,從此他就常拿它當笑話對別人講呢!」

抗日戰爭期中,蔣經國在贛南任專員,經常下到各處去視察。當時後方的交通相當困難,無論公路或鐵路,均擁擠不堪。一天,他到外地去辦事,想親自去車站體驗一下混亂的情況,以便設法整頓。

他到了車站後,見售票廳內亂烘烘地擠滿了人,只得試著往裡擠。擠著擠著,聽得有一個站在廳堂一角的高凳上的人在喊:「當心扒手!當心扒手!」他也就提高警惕,退了出來。但過了一會兒,他想再去試試,而且也急於要買票,便又往裡擠去。這時,又聽得有人高喊當心扒手。他想怎麼他一往裡擠,便有人這樣喊呢?待他往自己身上一瞧:一件汗背心和一條短褲,這一身過於隨便的穿著,太不像專員,難怪要被看作扒手了!

華秀是一九三三年離寧波老家,考進浙江省最有名的杭州女中的。學校位於西大街,但宿舍卻在校外的鳳起橋畔。在訓導處的牆上頭,有一塊大牌子,掛著每位住校生一面紅一面黑的名字牌。出校門時,要到訓導處去拿自己的牌子,掛在校門內的大板子上。去宿舍時黑字朝外,離校回家時紅字朝外,返校時再掛回訓導處。

每當週末,家在杭州的同學紛紛回家去了,只剩下我們這些外地生仍留在校內。有一個星期六,我們幾個留校的同學仍到食堂去吃晚飯。其實那時的伙食並不壞,每餐都有四菜一湯。我和華秀及另一個同學章景平端起飯碗,都覺得每天吃同樣的飯菜,實在膩了,互相看了一眼,齊聲說「走,上知味觀吃蝦仁餛飩去!」我們放下飯碗就往大門外跑,竟忘了到訓導處取牌子了!結果訓導員晚點名時,我們既不在學校也沒有在宿舍,就被認為是私自出校門,將我三人各記大過一次。

華秀因想家,半年後即回寧波轉學到甬江女中,景平和我亦轉至該校就讀;高中畢業後,我們三人又一起升入杭州之江大學。

之江大學位於杭州郊外錢塘江畔的半山上,依山傍水,風景優美。但一九三七年盧溝橋事變後,八一三戰事爆發不久,國軍於大場撤退,杭州風聲日緊,學校規定若學生離校外出,必須到教導處去請假。一天下午,我們三人都沒有課,便決定一起進城去購物。心想學校根本沒有大門,平時跑空襲警報,往往從後山到九溪十八澗一待就是一天,況且這是大學,離校還要請什麼假?於是下山乘上一輛公共汽車就到湖濱去了。

好不容易進一趟城,便買這買那,東逛西逛,不覺天色已晚,回校已趕不上食堂的晚飯,乾脆到飯館去打一回牙祭吧,根本沒有考慮再出城已沒有公共汽車了。

之江大學離城有二十多里路,黃包車夫還要空車回城,我們出多高的價也不肯拉,真是一籌莫展了。那時全市也只有幾家出租汽車行,因戰爭吃緊,晚間無人逛西湖,早早就打烊了。我們好不容易敲開了一家車行的門,求老闆務必送我們一趟,總算回到了學校。

女生宿舍的捨監,是一位姓俞的老小姐,她每晚九時要敲門來點名,其實也是顧慮學生的安全。我們未按時返校,可把她急壞了。結果可想而知,我們三人又一起因私出校門而被記大過一次。當我們的大名被貼在教導處前的佈告板上時,景平抱怨說:「我們倆好歹也是名人之後,華秀還是堂堂委員長的侄女,怎麼也不給留點面子呀!」我說:「沒聽說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嘛!」

(原載於《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2000年3月3日、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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