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價值與自我定位 (楊秋生)

評論

存在價值與自我定位──從電影《三個傻瓜》看存在的意義

楊秋生

最近看了轟動一時,卻又歷久不衰的電影《三個傻瓜》。

被美國著名「爛番茄網站」評價為最高新鮮比例達100%的《三個傻瓜》,根據印度奇坦巴哈特(Chetan Bhagat)原著 《五分生》(Five Point Someone )改編成電影。

讀過原著的人,會覺得該書結構不夠嚴謹、寫作技巧上少了敘事感染力,對比不夠突顯,文字稱不上精鍊,人性描寫缺乏深沈、衝突、張力、透析度,與震撼力強度,也不足以入列經典。但作者風格簡單直接,詼諧俏皮,書中或揭發,或者關注教育制度、貧富差距、高校自殺率、醫療狀況、人才流失、社會分工等問題,立意甚佳,加上選擇的話題能引起熱議,造成當地轟動。

導演拉庫馬希拉雖保留了小說中大量的素材,卻對小說進行大規模改編,不只去蕪存菁,加上情節和線索,讓小說改頭換面,有了新生命。

電影裡透過藍丘這個神化角色,層層鋪排,將他如何對抗八股思維與僵化制度的過程,像一枚震撼彈丟給每一位觀眾,心湖上產生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導演利用意識流手法,讓自以為聰明的查圖爾,和兩個傻瓜法罕、艾洛克找尋第三個傻瓜藍丘的旅程中,穿插大學四年共患難的回憶,讓衝突與和緩交互變化,達到活潑的銜接,一緊一鬆,高潮迭起,毫無冷場。藉著來自不同背景、背負不同包袱、有著不同個性的四個一流大學工學院的學生,對「出人頭地」、「成功」有著不同的詮釋和追求,隨著一些「事件」的發生,將友情、體諒(真情)、親情、愛情以及人生最精采的熱情發揮到極致。

悲喜交集、悲天憫人,意味深長,電影比原著精鍊、震撼與打動人心。

電影中萬般皆下品,唯有「工程師」高,是標準的印度人的價值觀。名流大學教授仍貫徹執行填鴨式教育。頂尖學子進入學校後,討論更多的也是上課、背書、考試拿高分、強爭第一。按照既定的社會規範一步一步走向未來如何找到好的工作、如何賺更多的錢,甚至是如何移民到美國。

學問本身沒有更大的意義,求學的目的也只為了成功。而成功也是以薪水高低來定位。

當自己的個性、想法、價值觀和周遭不同時,天才也被扼殺,似乎只剩「死路一條」!

連著三場自殺事件,一件是親眼看到同學自殺身亡;一件是好友自殺,現場血淋淋,總算被友情、親情喚回,見到一絲希望而覺醒;另一件,事過境遷,仍留給親人傷痛。是最叫人震撼的!

讓我看完之後不得不深思,什麼才是人「存在」的意義?這些連追求考上一流大學、從一流大學能順利畢業的願望都達不到的時候,人就被「否決」而完全失去人生意義。許多東方人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似乎就是建築在這些外在的成功定義與條件之上。不成功,就沒有價值!

那自我呢?人又怎麼自我定位?

自我定位在西方社會是十分重要的,西方人認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為自己而活。有屬於自我的生命目標,要追求自我生命的意義。

這讓我不禁想到一部電影《神鬼認證》(The Bourne Identity)。

一名失憶症患者在大海中漂流,被一艘義大利籍漁船救上船後,垂死的失憶症患者為了找到自己的真實身份,解開圍繞在他身邊的謎團,踏遍歐洲各國土地,經歷一趟又一趟驚險的冒險旅程。

另一部電影《攔截記憶碼》(Total Recall),也是以「身份認同」作為主題,描寫失去身份的人如何突破困境,找回自我。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福克納的《八月之光》裡的喬克里斯默斯,在極端的種族主義下生長,表面上看起來像白人,卻流著帶著黑人族裔的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白人還是黑人?精神上找不到皈依。

他對膚色上的偏執(也是來自社會偏執的教育下),導致了對模糊身份的困惑。血液集黑白於一身,心靈承載了黑白雙重的精神負擔,必須忍受黑白兩種對抗力量的衝突與抗爭,一直陷在身份認同和自我定位的泥淖裡。為了弄清楚自己是誰,他不斷地在黑白夾縫中掙扎,最後陷入絕望與孤獨,到死之前都找不到自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在他最後的那一絲殘存的意識裡,還抱著自始至終他都放棄不了的想法:「可究竟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是不是個黑人?」

一個找不到自我定位的人,註定是悲劇的命運。

獲得福克納文學獎的黑人作家大衛布萊德利(David Bradley)的歷史小説《 錢尼斯維爾事件 》(Chaneysville Incident)描繪了黑人歷史學教授約翰華盛頓,二十世紀中期出生於被當地人稱為「黑鬼頭」的小山上,那裡正是幾個世紀以前,由從南方遷來的黑奴後裔的聚居地。約翰從小就生活在種族歧視的霸凌陰影裡,後來終於通過努力,獲得大學獎學金,離開這個從小就發誓要永遠離開,後來也刻意迴避的地方。

儘管已是大學歷史學教授,和白人女友裘蒂絲亦相戀五年,面對女友的不斷追問,他對自己的家庭背景及家鄉的情況始終閉口不談。直到自九歲父親離奇去世到上大學,一直照顧他生活的老傑克臨死前召喚他返鄉,這才帶著女友第一次回到闊別十多年的故鄉。

約翰陪伴著老傑克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時光,也從老傑克的口中瞭解到父祖輩們的遭遇。當年黑人生活在種族主義陰影下,深受種族歧視之害,飽受欺凌。然而,他們黑人並沒有因為痛苦悲哀而自甘墮落,反而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在白人主宰的社會裡求生存,和白人種族主義者進行不屈不撓的抗爭。

歷史上,美國黑人一直在抗爭著,渴望獲得「有自我意識」的「人」的地位,渴望在白人主宰的社會裡尋找自我、肯定自我和保持自我――這是做一個人最基本的尊嚴。約翰回鄉之旅,揭開了父親的自殺之秘,也重新認識了先輩們的命運和歷史。

這一趟,約翰不只是尋根,探究黑人文化在美國歷史的定位,更是尋找他自己、屬於他的自我定位。

反觀東方社會,社會團體的重要性往往高過於個人。一般人總是將自己的定位,立於跟他人的關係上面。讓自己所屬的團體來為他決定生命的目標與意義。也會順應他人的要求與主張,並且極力避免彼此之間的衝突。自我,總是被包圍到連我們自己都看不到,甚至意識不到。一旦被同儕、父母或社會否定,人生也走到絕望之途。

在電影《三個傻瓜》裡,大學生制式地一步一步走向「眾望所歸」的成功裡。但是,人生僅只是這樣嗎?

回過頭來,我們會後悔,我們到底錯過了些什麼嗎?還是,我們再以同樣的方式教育我們的下一代?

片子結束之後,這些議題仍然會深刻的在心中滋長迴盪。

生命本身就是一種祝福。有生命,才有夢想。

這部電影,以及西方的自我定位的意義,給了我們反思的空間,以及面對自己的勇氣。剩下的,是我們自己的自由選擇,與勇往直前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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