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德州四月天(陳玉琳)

散文

春臨德州四月天

陳玉琳

站不起來德州的春天雖短卻很迷人,每年我都會盡情享受一番,今年較特殊:四月的第一個週末是復活節長假,我們應邀到Tyler友人家過節。

Tyler在達拉斯東南方,距我家車程約兩小時,以岀產玫瑰花而聞名於全美。我問好友Hillys現在能否看到玫瑰? 她說:「玫瑰還沒盛開,但我會帶妳去賞花,春季是Tyler最美的季節。」

Tyler春季之美,在我們進城之前就已感受到。車行在鄉間道路上,許多綠草地上開滿黃花,我越看越喜歡,彷彿進入江南春季的油菜花田,請老公停車讓我拍照留念。

繼續前行不久,路邊樹上掛滿的紫藤花再度令我「驚艷」,原本嬌滴滴的紫藤,隨意攀爬在樹林間,美的自然又充滿旺盛與歡愉的色彩。

到達友人家已近黃昏,與Hillys約好明天早餐後去賞花。第二天上午到達賞花地之前,我以為是在公園或花園賞花,沒想到Hillys的老公Tom將車停在一家私人住宅前,我知道美國有些私人花園是免費供人參觀的,但我從見識過,驚喜之餘,我有些躊躇不前。
Hillys是識途老馬,一下車就對我說: 「Azalea(杜鵑)好美!」。我對眼前的美景有些迷惑,到玫瑰花城來欣賞杜鵑?

在達拉斯也可見到杜鵑花,多數人家的前院會種上一些。除植物園外:我還沒見過如此多姿多采的私家杜鵑。Hillys指著路標對我說:「這一帶自2003年起,已成為觀賞杜鵑的景點。」

看到紅,白,粉各色杜鵑,我想起中國古老的神話故事—–「望帝啼鵑」,說給Hillys聽,她覺得很有趣。興沖沖地帶我進入這家私人花園,停在大門邊的一棵樹前。她請我仔細觀察花瓣,並問我是否知道這是什麼花?

我見到雪白花瓣成十字型,不由得想起張曉風談流蘇花,她說: 「每一朵都開成輕揚上舉的十字型…… 那樣簡單地交叉的四個瓣,每一瓣之間都是最規矩的九十度,有一種古樸誠懇的美。……像一部四言的詩經」我見過流蘇花,與眼前所見的完全不同,於是向Hillys請教。她說:「這種樹叫Dogwood,十字型花瓣的兩端有小孔,傳說是耶穌被釘上十字架後,上帝不願世人再受釘十字架之苦,就將當時製做十字架的橄欖樹木變小,但花瓣成十字型:以提醒世人記住耶穌所受的苦難。」我在復活節聽到這個故事,對這種花的印象格外深刻。
詩人瘂弦說: 「每一個小小現象的內核,都藏有一則宏大的神話。韻律的概念,就是花開的概念……」用這句話來說解花與神話的關係,真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張曉風談流蘇花的結論是:「如果要我給那顆花樹取一個名字,我就叫它詩經,它有一樹美麗的四言。」多認識鳥獸草木之名,正是讀詩經的好處。張曉風有豐富的想像力,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請她也為這種花命名。
我們要參觀的是後花園,女主人Bonny 見有客來訪,熱情的岀來迎接。得知我來自台灣。她很興奮的告訴我:她是退休的新聞記者,很久以前她去過香港,聽說台灣很美,她一直想去。

和女主人的寒喧剛結束,轉過身來,我發現一條鵝卵石步道,立即脫鞋踩上去,女主人說我是第一位脫掉鞋子踩上這條步道的客人。她在香港見過當地人踩在步道上健身,她試過,好痛!所以很驚訝我不怕痛。

踩完鵝卵石步道繼續參觀前,女主人告訴我們,隔壁鄰家今年也開放後花園供遊客參觀,我真是開心極啦!眼見園中一片華彩,我彷彿進入紅樓夢裡萬艷同盃的幻境中。
遠遠瞧見男主人Don(他是一位藝術家)正在修剪花圃,心中頓生敬意。這對夫婦將自己辛苦整修:精心設計的花園開放給遊客觀賞,對她(他)們的付出,我更加珍惜,小心翼翼的走在步道上,避免傷害任何一種花木。

我看到美麗的花草就拍照留念,見到不知名的花朵就請問男主人Don,Don的身後有個造型特殊的花架,濃密的 Lady Banks Rose 開得興高采烈,不須綠葉陪襯,它們就已搶盡鋒頭。

在濃密的樹蔭下,我看到一間透明的溫室花房,裡面培養著各種仙人掌,足見這家主人對花木的愛好是多元化的。

走過濃密的樹蔭,我們來到鄰家花園,這家花園中的空地較少,種植的花種雖多,但都經過精心設計,花色的搭配合宜,使我想起兩句古詩:「萬樹綠低迷,一庭紅撲簌」最足以形容眼前景緻。

我與老公各自拿著相機四處拍照,園中有許多我熟悉的花木,如百合,鐵樹,中國繡球花 日本紅楓,羊齒,還有Pansy(三色紫羅蘭)。我最喜歡流水與岩石旁的鐵線蕨,岩石邊一株低矮的茶花樹已花開滿枝,在草坪與綠葉襯托下,花朵顯得格外潔白。偏愛紫色的我,在樹叢間發現一串不知名的紫花,像是一隻隻正在棲息的紫蝶。抬頭看到高處有個花架 ,爬滿了意氣風發的紫藤。園中最惹我疼愛的是一小叢紫藤,倚著石橋而生,自然垂掛溝邊,萬綠叢中的紅花,因這團紫韻而更顯靈秀。

我們兩家人在園中四處尋照各自的最愛,終於發現我們有共同的疑問要請教這家主人。我們發現有一種美麗的花兒,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大家都想知道這是什麼花?

這家男主人在回答完其他遊客的問話後,走過來告訴我們這種花是 Lady Azalea (淑女杜鵑),他園中有粉紅與淡黃兩種,我偏愛粉紅色,它們美得含蓄真像淑女。

我們一行人在園中逛了許久,離去前我再度來到 Dogwood 前仔細觀賞,發現一隻正在覓食的松鼠,在花葉與花瓣間的松鼠非常可愛。

剛才進來只顧著賞花,要離開時老公有重大發現叫我看。原來這家門前地上有兩塊石碑,一塊是Tyler市政府頒發的大獎牌,說明這家私人花園是Tyler歷史著名景點的界標。另一塊是美國內政部登記證,證明這棟房子建造於1928年,已登記為國家著名歷史景點。我看後想起剛才女主人的介紹,她說她與先生在2003年買下這棟房子時,花園已荒蕪。如今我們所見,全是他們夫婦兩人的經營成果。我知道這兩塊石碑代表著榮譽,要維持這份榮譽就要付出,我更加敬佩這對夫婦的精神。慶幸自己有機會到此一遊,我蹲下與石碑合影,只是膝蓋不聽使喚,蹲下就站不起來了。

拜別主人後,我們繼續賞花。Tyler市有許多杜鵑花街道,坐在車裡賞花,除杜鵑外我見到更多美麗的Dogwood Tree 與紫藤。Dogwood Tree除開白花外,還有一種開粉紅色花,若說白花端莊高雅,這粉紅色花則別有一番清新俏麗的活潑韻味。許多人家門前的火紅色杜鵑花相當搶眼,穿梭于大街小巷間,紫藤幾乎隨處可見,許多住家門前的樹上都攀爬著紫藤。

最有趣的是:週一(四月五日)早晨,我在自家後院的榕樹頂端,發現串串紫藤。驚喜之餘,打電話對女兒說:「難道Tyler城中的紫藤昨晚和我們一起回家了嗎?」

女兒在幾週前就告訴我,四月的第二個週末她要回家,工作累了:家永遠是孩子的思念。女兒知道我最近眼睛太疲勞,陪我去植物園賞花順便野餐。
原以為是鬱金香最美的時節,卻因為前兩天的大雨,淋壞了花之嬌女,看到公園入口處東倒西歪的花兒雖有些失望。但繼續往裡走:鬱金香園中的各色花朵仍然很有看頭。
迎著徐徐和風,沿著樹蔭下的人行道緩緩前進,邊走邊賞花甚是愜意!紅、 白、 紫、 黃、 粉紅、 淡紫、 粉黃、 橘白各色鬱金香看得我眼花撩亂,我喜歡鬱金香不僅是花美,更愛它獨立綻放的個性,可惜都在樹蔭下,現場觀賞美麗醉人,照片效果欠佳。
在一片又一片的鬱金香花海中,女兒發現一種多重花瓣的鬱金香:很特殊好漂亮!但不像常見的鬱金香單花瓣,反而像牡丹花。回家後我查考結果,果然有一種 Double late Tulips (重瓣晚花群鬱金香),也稱為 Paeony Flowered Tulips (牡丹花型群鬱金香)。

另一片鬱金香花色柔和多姿,淡黃與粉紅雙色搭配合宜,姿態優雅的隨風輕搖,宛如翩翩起舞的淑女。鬱金香花海的底層,還有一叢叢色彩鮮豔的Pansy(三色紫羅蘭),充滿浪漫色彩的Pansy,又名三色菫,有人稱它蝴蝶花或人臉花,我和女兒為它們取名為「米老鼠花」。

接近中午時分,穿過一片林蔭大道,我們準備到湖邊去野餐,女兒問我這是什麼樹? 我說是紫薇,她問我為何如此肯定? 我說紫薇樹幹無皮,走到盡頭看插在地上的牌子,果然寫的是 「Crape Myrtle」,可惜是開白花的銀薇,否則夏日紫薇怒放的季節,這片景色將更可觀。

達拉斯植物園與White Rock Lake(白石湖)相連,我們在湖邊高地樹蔭下吃中餐,居高臨下,眼觀湛藍湖水與藍天白雲,耳聽輕音樂演奏,不時還可見到可愛的小娃兒自高處滾下,使女兒也回憶起住在台灣的日子。那時我常帶她去澄清湖野餐,還買了一個網狀的吊床,繫在兩顆大樹之間,她總愛躺在上面看書。

休息夠了,我們繼續觀賞植物園中其他的花木,見到串串紫花與白色繡球花,我非常喜歡,女兒說我應拍張到此一遊的紀念照。充足的雨水使園中其他花草更美艷,尤其是杜鵑,看來今年我與杜鵑花最有緣,滿園色彩艷麗的杜鵑,吸引眾多遊客。

這園中除紅、白、粉色杜鵑花外,還有黃色與橘色的花朵也十分亮麗,圍著花朵拍照的遊客絡繹不絕,我與女兒四處找尋無人的角落為花兒拍特寫,在植物園中我也發現Dogwood tree,但只有瘦小的花瓣,無論粉紅或白色:都無法與上週所見的相比,也許Tyler市的土質較適合這種樹吧!

上週末氣溫驟降,本週回暖後,我家後院的紫藤花已落盡,想必Tyler城中的紫藤花潮也已褪色。

生活中處處有美,認識美是一種幸運,珍惜美是一種福氣,我願與各位分享這份幸運與福氣。(轉載自“靜墨齋文集”,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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