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燕歸來–外一章 (喻麗清)

品讀北美

萬里燕歸來-外一章

 喻麗清

據說世上有人能分辨得出近三千種鳥的叫聲。鳥的叫聲非常複雜,除了鳥種不同,鳴聲各異,同類的鳥有時也各唱各的歌;甚至還分雄的雌的、老的小的,求偶的、爭地盤的,聽得外行人一頭霧水。

我以前工作過的博物館存檔有各種鳥叫的錄音,還有把錄音透過電腦儀器「轉譯」出來的圖表,像地震儀畫下的震動線譜。

有位退休的老教授為聽鳥音奉獻了一輩子,至今還「有聽沒有懂」。另一個鳥類學家,為解析鳥語修讀了音樂博士學位。鳥之所以迷人,大概牠的本事都是人所不能--除了飛,還有這高超的音樂天才。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有人統計過,唐詩宋詞中出現過的鳥最少有二十四種。

 古人的鳥類學知識也許沒有我們豐富,但賞鳥的閒情顯然不比現代人差;尤其,燕子在春天的詩詞中,地位相當醒目呢!

 說起燕子,加州聖胡安市有個兩百多年歷史的西班牙老教堂,每年到了三月十九日必定鐘聲大作。倒不是有什麼慶典,而是歡迎一年一度由阿根廷飛回教堂老窩來的燕群。

 如今,每到三月,不但愛鳥人前往研究,一般對鳥並不十分關心的民眾也因感動前去迎接。

 你知道阿根廷到加州有多遠?九千六百六十公里,跟萬里長城一樣長的距離。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歸巢倦燕飛回來的日子,據說年年不差。

 老教堂的鐘聲年年敲響,我沒來由想到海明威的名著《戰地鐘聲》( For Whom the Bell Tolls),書名直譯是「鐘聲為誰響起」。

 小說是悲劇,但聖胡安市的春天永遠會因燕子的飛返而喜悅。百年來鐘聲與燕語,早成了彼此的知音。

  

 .春天實在太奢侈

  

 春天是看花最好的時候。

 美國人跑到日本賞櫻,日本的年輕人偏喜歡飛到美國的首府華盛頓來看櫻花。

 真是美:在美得教人想自殺的櫻花樹下,什麼川端康成、什麼美學和俳句,全都忘得一乾二淨。粉粉蕩蕩的花海,漫山遍野。

 「千紅萬紫」其實最不適合用來形容春天了,或許應當說,最不適合用來形容櫻花樹下的春天。因為櫻花嬌小粉嫩,就是千萬株種在一起,也完全不見大紅大紫的氣勢。只是純純的美,難以形容。

 在日本,賞櫻叫「花見」、「櫻授」是到山上賞櫻,看護櫻樹的人有名「花守」,繁花落盡,花瓣隨波逐流成了「花筏」。

 為了春櫻,日本人創造出許多賞櫻的風俗:比如用櫻花做成各式糕點、枝上吊些小燈籠、夜半在花林中飲酒狂歡等。因為人俗,花反倒顯得更加雅麗。

 春天實在太奢侈。好像一年一度的選美大會,百花都要擠在一起來報到。除了櫻花和鬱金香,當然少不了花魁牡丹。

 櫻花是日本的國花、鬱金香是荷蘭的國花,幸好牡丹站上台去,依然很中國。

 到北京去,朋友帶我去看郭沫若紀念館,進門就是一棵百年的木本牡丹。高與屋齊,哪裡能稱它為花,簡直是「古木」。

 碗大的花,的確富貴。用它跟紅朝顯貴郭沫若作伴,覺得挺相配的。

 後來看了魯迅紀念館,清瘦的魯迅招牌樹--棗樹(「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和丁香(「北京暖和起來了;我的院子裡種了幾株丁香,活了……」),亦覺得與魯迅氣味相投。

 如果牡丹搬來魯迅紀念館,或者棗樹種在郭的庭院,都叫人難以想像。

 櫻花探春,牡丹報喜,讓花草的歸花草,讓我們年年都有個百花競豔的春天,好好兒奢侈一下。

 ([品讀北美]專欄為北美華文作協網站與華副聯合策劃,同步刊出。華副網址為 : http://reading.cdns.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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