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賴明珠談村上春樹 (陳玉琳)

報導文學

與賴明珠談村上春樹

陳玉琳

賴明珠(右)與作者。

賴明珠(右)與作者。

今春閱讀村上春樹2013年新作《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書中簡單卻曲折的情節令人激賞,而翻譯者賴明珠流暢明達的行文手法與清麗優美的文句,更堪細細品味。

能以如此精確煉達的文字表達岀原著的神髓,譯者應當具備相當深厚的雙語功力,我感到好奇,更想請教學習,經文友石麗東大姐聯絡介紹,趁著返台探親之便,我與賴明珠相約見面。

親切隨和的明珠,言談懇切真誠,令我與她的會面沒有初次相見的陌生。

我問道:農業經濟系畢業的她,何以愛上翻譯寫作?賴明珠略微沉思後說道:愛寫作可能源自家教,自幼常見父親研讀唐詩,推敲文字及練習書法,耳濡目染的結果也喜愛寫作。再加上大學時代曾旁聽中文系孟瑤所教授的「新文藝」課程,曾聽孟瑤說過,日本的翻譯文學很發達,因此她在學校已選修第二外國語文──德文後,又自費在台北補習日文,先後在五家補習班學習日文,並到日本深造。沒想到原以為日後會走上教學之路,卻因為大學畢業後從事廣告企劃工作,而與寫作結緣。

明珠的這番敘述,說明她今日在翻譯文學上的成就;既源於家學,也得自個人的努力。

在《聽風的歌》一書的譯後記中,明珠曾寫道:

村上春樹對村上龍說過: 「我想用的字和不想用的字明白區別,不想用的字絕對不用。」

他一直在試著用不一樣的語言,寫不一樣的作品。

正因為村上春樹在用字上的精挑細選,因此在中文版翻譯時,我也會在用字上特別揣摩和用心過濾。(P163-164)

得知明珠與寫作結緣的歷程後,自然明瞭她在翻譯村上春樹文章時,對遣詞用字特別用心,是因為她具備紮實的中日文根基,有能力配合原作者在用字上的精挑細選。

當我問道:何以會選擇翻譯村上春樹的作品?明珠面露笑容地說道,她喜歡村上春樹的行文特色—–以簡單文字描述難以表達的理念。

她又説:村上春樹的文章風格創新,他喜用獨創語言造就出平易有特色的篇章,用打破傳統的行文手法,以看似無拘無束的文字,誠懇又真實的表達出內心的話語。

村上春樹也喜歡天真、自然與童稚般的樸拙,這點除表現在他的作品中,更可從他書中的插圖畫家──安西水丸的畫作裏看出。

順著這個話題,賴明珠娓娓道出她觀察到的村上春樹作品的特色;如他擅長將視覺與聲效表達於簡短的文字中,而產生出豐富的意象。又常將攝影與文字結合,圖文並茂的效果更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此外,村上春樹熱愛音樂,許多詞曲經由他文字的描述而更鮮活明快,引得眾多閱讀者的迴響。明珠説到這,和我分享了一段往事,她記得在翻譯村上春樹的作品後,收到的第一位讀者迴響正是一位愛好音樂的大學生,他在閱讀《遇見100%女孩》一書後,因喜愛其中的音樂,而詢問明珠何時再出版村上春樹的書籍?

村上春樹作品的多元化內容,獲得不同階層讀者的喜愛,翻譯者自然功不可沒,而要忠實掌握作者的精神,明珠的認真用心可想而知,訪談中她説,在沒有網路可查尋原始資料的時代,她甚至親自寫信向村上春樹請教問題。而說到早年為趕翻譯稿,每日密集寫作十多小時的結果,操勞過度而患上肌腱炎,如此認真的態度是讀者想像不到的。

我好奇問她何時開始翻譯村上春樹的書籍?她告訴我:對村上春樹作品的認識是在離開日本回臺灣後,1985年向新書月刊雜誌介紹村上春樹和他的三篇短篇作品。《聽風的歌》雖是她翻譯的第一本書,而第一本問世的書卻是1986年由時報出版社出版的《失落的彈珠玩具》,隨後出版的是較短篇的《遇見100%女孩》,約一年半後《聽風的歌》才出版。當明珠告訴我,那段時間她辭去廣告公司的工作,在美國Oklahoma州Tulsa市和紐約專心翻譯,我內心有些激動,原來她翻譯這幾本對台灣文壇影響至深書籍時所居住的Tulsa市,距我家只有數小時車程。

《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一書,除故事的曲折情節深深吸引讀者外,隨處可見恰如其分的譬喻,既使文章讀來活潑生動,充滿目不暇給的新鮮感,又通透著耐人尋味的人生哲理。

說著說著,我翻出書本和明珠分享我最喜愛的章節,明珠也極為專心的聽我絮叨,如此近距離的和譯者討論閱讀心得,真是一次難得又難忘的經歷。

訪談接近尾聲時,我請教明珠:她覺得村上春樹作品對讀者有那些影響?賴明珠認為,村上春樹是位傑出作家,更是一位極具世界觀的偉大作家,他以層出不窮的創新手法,將世界名著、經典名片、古典音樂介紹給讀者,並使經典文藝普及於大眾。此外,在他許多作品中,不僅顯示著他極重品味的生活格調,也反映出他熱愛生命的生活方式,如將熱愛的運動──游泳、跑馬拉松融入於文章中,讓喜愛他作品的讀者,在閱讀中受到潛移默化。而村上春樹的小說,更普認對讀者具有精神上的撫慰作用和鼓舞力量。

這使我想起在閱讀《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時,曾為書中主人公憂鬱、深沉的個性而傷神。但當明珠說到:「村上春樹藉此書提醒世人要以寬容之心看世界,學習包容,找到屬於自己的顏色,多了解自己與別人。」我的心情隨之開朗。

賴明珠自開始翻譯村上春樹的作品至今,已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翻譯風格,站在這傲人的成績前,她始終是謙虛隨和的。倚著層層書架,這一位將村上春樹引介至台灣出版界的重要推手,個兒嬌小,卻散發著無比的文采魅力。

(寄自德州達拉斯,原載於中華副刊7/10/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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