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導

– 我們聽故事，說故事，穿梭在詩歌建築和歲月間

今年四月，辦完南加州詩歌藝術節 –「弦外知音」五場活動後不久，旋即收到「北德州文友社」玉琳會長電話，邀請協辦詩人瘂弦、張錯老師前往北德訪問事宜。瘂弦、張錯老師平日工作、寫作繁忙，但是對我們在南加州推動海外華文文學心志，倍加支持和鼓勵，百忙中亦欣然應允。

十一月中，瘂弦老師和女兒Jessica (景苹) ，甫自台北參加「創世紀」詩刊六十週年盛會、及電影《如歌的行板》隨片活動後返回北美。張錯老師，則於十一月底，甫自台北參加全球華文寫作大會返美，時差尚未調整，旋又和我們一起前往達拉斯，參加「北德州文友社」座談演講會。他們三人均是第一次訪達拉斯，對平坦遼闊和西海岸不同之地理景觀，頗多新奇。

玉琳會長對此次活動費心良多。數月前，即和我連繫，討論二位詩人介紹資料、詩文和照片。會前，她除了安排達拉斯報刊轉載瘂弦老師論文，「大融合- 華文文學成為世界文 學的可能性」一文外，( 該文原刊登在2014年4月世界日報，和「弦外知音」)，並連續數月刊登二位詩人相關文章、作品。我亦獲台北出版者同意，允許會中播放「如歌的行板」電影片段，有幸和參加座談會朋友，分享瘂弦老師河南的老家，和那屋前紅玉米，以及當年左營等場景。

德州，是許多人印象中駿馬奔馳，荒野千里的牛仔故鄉，當然，我們也沒有忘記穿件牛仔褲前去應景，就像早年人們說，去舊金山，別忘了頭上插朵花一樣的心情。

12月6日早上，二位詩人在達拉斯華人活動中心分享「台灣文壇五十年回顧 — 往事最堪回味」續篇。除了瘂弦老師諸多精彩幕後故事外，張錯老師也提及他參與和記得之文壇往事。 他提到瘂弦老師在聯副任「副刊王」和在《幼獅文藝》仼主編時，對後輩的提攜和鼓勵，推崇瘂弦老師不僅是詩人，編輯家，也是當代文學花園的守護和栽培者。

在七、八十年代，張老師返台時，瘂弦老師曾多次邀約文壇好友至「南園」相聚，至今想起，依舊溫馨美好。他感謝瘂弦老師在《幼獅文藝》仼主編時，長期連載他翻譯 W.C. 威廉斯 ( William Carlos Williams ) 晚期長詩，《柏德遜》(Paterson ) 。在那時代，刊登這種長詩是難得，且無獨僅有的創舉。該書於1978年，由阿爾泰出版社發行。

12月6日下午，在「與瘂弦、張錯有約」座談會上，瘂弦老師分享人生十問，妙語如珠中，多智慧言語。以立德、立功、立言、立情為人生座右銘。張錯老師則分享，他自己由文入藝之心路歷程。1980年，他改名張錯後，確立自己抒情文風，當時發表不少作品，也幸運獲得到聯副，中時等副刊全力支持。1981年出版《錯誤十四行》後，陸續出了十多本詩集如《雙玉環怨》、《飄泊者》、《春夜無聲》、《檳榔花》、《滄桑男子》、《細雪》、《流浪地圖》、《浪遊者之歌》、《另一種遙望》、《詠物》、《連枝草》，散文詩集《山居地圖》等，及近年文物歷史相關書籍，至今有五十多本。會中，他並朗誦詩作「遠遠的河洲」，也說明「錯」字，別於錯的典故由來。瘂弦老師朗誦他的詩「紅玉米」。

1981年堪稱是張老師創作的新里程碑。《飄泊者》詩集，曾獲國家文藝獎。從人情事物感懷，天涯到家園，現實到心靈，敘事到詠物，多方嘗試各種主題、題材，塑造不同風格。近年，他潛心研究文物、歷史，對陶瓷、青銅，蓪草畫，18世紀外銷畫等多有着墨，有藝術家出版社出版「雍容似汝」、「瓷心一片」等書籍，及不久前出版之「中國風」。有人問張老師為何詩文多情？張老師喜歡引用我們常說的這句，「人若有諸般恩賜，卻沒有愛，一切都是罔然的。」且，萬物皆有情，又，詩多喻在言外。

演講完,幸得國元學長帶領我們參觀DFW著名建築，Kimbell Art Museum，路易康原館，Renzo Piano 增建館，及安藤忠雄新設計的現代美術館。三棟建築並列一起，是三位名家對空間、光線、材料在不同時代，不同的詮釋。有人說， 路易康是位擅長用光寫詩的建築師，Kimbell Art Museum 則是他代表作之一。當詩人瘂弦、張錯遇見康在德州，也算是另一首詩吧!

安藤的現代美術館亦選用清水混凝土質材，呼應了路易康 70年代這棟名作氣質。現代美術館以現代畫作為主，張老師興致一般，直到他見到 Kimbell Art Museum 新館中的亞洲、東亞文物、雕刻展示時，精神驟然為之一振。在中國彩陶、唐三彩、東漢銅鏡、印度雕刻、東洋陶瓷繪畫前，他興致髙昂的和大家解說相關歷史背景。其中一尊巴基斯坦佛像雕刻，和傳統印度雕刻風格迥異，他解釋是因為在西元前四世紀左右，希臘帝國的亞力山大帝曾遠征至此，所以，從人物五官，穿著，配飾可看出受希臘羅馬文化影響痕跡。他也喜愛去 Stockyard 時所見到多種顏色的長角牛。

這次訪達拉斯行程中，瘂弦老師喜遇他河南老鄉李爺爺，張老師也喜遇政大學弟滄海夫婦，並蒙他們帶領參觀Plano 區聖誕燈火展。我也歡喜見到當年當助教時的學生冠輝，並知道李爺爺和我父親、姑媽曾相識於河南，可謂意外收獲豐富。

臨行前夕，相聚於前會長秀霞家，除了豐盛餐餚外，還有機會欣賞李爺爺和瘂弦老師的河南梆子戲曲，張老師也歡喜遇到粵劇社高手朋友們，並聆聽一場道地粵劇戲曲王十朋。他說，讓他想起陪伴母親看戲的許多往事。張老師自幼習武北少林，熟悉拳術，刀劍，和瘂弦老師合切蛋糕時，手心一翻，錯把水果刀當兵刀演練，惹來一場驚訝和歡笑。

和詩人相聚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他們在大家心田種下的詩意，在時間長河上將意義深遠。

附: 張錯老師朗誦的詩–

「遠遠的河洲- 清初青花睢鳩開光膽瓶」

像所有愛情的開始

睢鳩在河洲響亮鳴叫

遠遠岸邊都聽到了

一切都可能一切都值得

包括思念、盻望與折磨

荇菜就在河面漂浮

觸手可及，然而

彎身探手，又採不到。

就讓它們游走吧

會到那兒去呢？

到你的岸邊麼？

仍是那束欲採的荇菜麼？

遠處臨水的樓閣

是朗朗誦讀的詩書麼？

睢鳩在鳴叫，人輾轉反側。

一切均是寤寐中顛倒夢想吧

鳥兒比牡丹還大

春天真的來了來了嗎？

有人又失眠了

起床撫一曲午夜琴瑟

你會聽到聽到嗎？那是

河洲遠遠的鳥鳴

舟子划槳的水聲。

(12/30/2014寫於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