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地處中歐的捷克自九世紀的波西米亞王國以來，歷經羅馬帝國，東羅馬帝國等多個王朝的統治，各國各代陸續建造了許多的城堡。位於南波西米亞地區的克盧洛夫城堡(Ceske Krumlov)，是歐洲最著名的幾個城堡之一，也是捷克僅次於布拉格城堡的第二大城堡。從首都布拉格往南行，大約三小時的車程。捷克沒有高山，一路多是小丘陵。沿途大多是荒蕪之地，僅有少許的農田。道路兩旁的碧綠草原，向前舒展伸入遠處的森林之中，予人一種純樸與自然之美。古堡偏遠，並無高速公路可達，走的公路頗似台灣的省道。有些路段，直接從鄉鎮中穿過，道路兩旁便是屋宇商店，清楚的看到路旁農舍的破舊，與鄉村的落後。

氣勢宏偉的克盧洛夫城堡

到達目的地時，遊覽車停在一處郊野，四周空無一物只見荒涼的森林，導遊引領我們往一條石子路走去，轉過一個小山丘，巍峨的克盧洛夫城堡赫然出現在眼前。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來到古老的城堡之前，一副重樓深院氣象森嚴之感，王子與公主的故事突然在我腦際縈迴。

城堡的入口，有很深很寬的的一道深溝，乃是以前的護城河。如今乾涸，溝中飼有兩隻熊，如將過河之橋收起，雙熊護城，依然不能讓宵小之人越雷池一步。

走進雄偉的大門是城堡的大廣場，據說是古時用來校軍之地。四週環繞著高樓，右前方有一棵高大的菩提樹，左前方是噴水池，老樹與噴泉訴說著古堡久遠的歷史。

城堡占地七公頃，有大小四十座建築物，五座廣場，一座美麗的花園，還有一座巴洛克式的劇院。城堡自十三世紀修建至今，已將近八個世紀，建築物的風格變化多端，從哥德式，文藝復興式，巴洛克，到十八世紀的洛可可式都可以在這一大片的建築群中發現。

走上城堡東邊的二樓，廊下掛著城堡最後的王朝施瓦森侯爵(Schwarzenberg)與其妻寶琳娜( Paulina)公主的畫像。二樓原是歷代王朝的家居之所，一間間中古世紀風味的房間仍保存完好，有客廳、餐廳、下午茶間、書房、臥室及化妝間等。窗上掛著歐洲古典圖案的繡花帷幔，桌上鋪著針織鉤花桌巾，室內陳設著古色古香的沙發及雕花桌椅，在在使人有走入中古世紀的時空中之感。

城堡內的博物館收藏甚豐，歷代堡主的畫像，各類繪畫及藝術品，古董家具，中古世紀的各種樂器等自不在話下。值得一提的是一套繡工精巧，製作精良的樞機主教袍服及帽子，非常華美，使人得識主教的尊貴與權位。令人意外的是古堡中收藏了許多古代的中國瓷器，上面或繪著中國古裝的人物仕女，或繪有中國風格的花鳥圖案畫如松菊牡丹喜鵲鳳凰等。還有一套畫著荷花荷葉的瓷器，以翠綠為主的色系，洋溢著中國風味。另有好幾廚櫃的中國石雕，石材居然是中國名貴的壽山石與雞血石，有雕花鏤空筆筒，方型竹林人物薄意盤，佛教人物雕像等。據說大部分都是清朝之物，年代約在 1644 到1911年間。在歐洲看到了我國的藝術品，不免稱奇，也不難想像波西米亞人對東方工藝品的喜愛。

最能代表城堡之輝煌歷史的當數兵器室，從古羅馬時代的刀劍盔甲，中世紀的各型兵器到近代的槍枝軍火等，陳列得五花八門琳瑯滿目。七八百年來，歐洲歷經戰役，克堡次次躲過戰火，它當然有自己的自衛隊，保護著城堡的安危。除了歷代軍隊的制服與配備外，許多兵器乃是歷代君主帝王送給各代侯爵的禮物。兵器室裡，處處展現著這個家族的豐功偉業與榮耀。

攀登彩繪古塔 – 凌虛御風看古城

城堡裡最美麗的建築物當屬進門處左手邊的彩繪古塔，綠色鐘樓的穹頂裝飾華麗，圓柱形的設計古雅大方。外表全是以手工彩繪，各種不同樣式的磚塊，粉紅色的花窗、窗簾，及各式各樣的抽象圖案皆是出於手工。古塔興建之初原是歌德式，幾經重建，如今兼具文藝復興與巴洛克式風格。

塔內的樓梯很窄，盤旋而上，共有一百六十二級階梯。一路向上攀爬，頗為吃力，爬到頂樓，外面是一圈陽台，但見天開地闊，頓覺精神一振，辛苦一場立刻得到了回報。登上塔頂才知古堡外還有好大一片的古代建築群圍繞著它，原來克盧洛夫堡乃是包括古堡與堡外四週的古城；在頂樓繞上一圈，整座古城盡收眼底。令人驚豔的是伏塔瓦河以 S 型貫穿古城將她一分為二，河的這一邊是以古堡為中心的古堡區，對岸則是以市政廳廣場為中心的古城區。放眼望去城中盡是中古時代的建築，歌德式的綠色鐘樓，文藝復興式的灰磚圓頂，洛可可式的紅瓦白屋，整座城市五色繽紛，看得人目不暇接，忍不住讚嘆連連。遠處丘陵起伏，金秋時節，黃葉紅葉點綴於樹林之中，色彩豐富多變；但小山丘上的野草依然是一片碧綠，竟沒有一點秋草凋萎之狀。南波西米亞的秋色，是這樣的柔美。

由於塔高，頂上風很大，吹得人秀髮亂飛，圍巾亂飄。人立風中，彷彿飛入了時光隧道去經歷那古堡七百多年的歷史。

走過七百年的波西米亞歷史

1250年克盧洛夫家族興建了這座哥德式的城堡。1302年，克氏家族衰敗，由他們的親戚羅森堡 (Rosenberg)家族接手。到了1602年又由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魯道夫二世購得。後來神聖羅馬帝國敗亡，輾轉到了奧匈帝國的貴族愛格堡(Eggenberg)之手。十八世紀初奧匈帝國漸漸衰弱，愛格堡家族的第三代沒有子女，於是城堡在1719年由其夫人的姪兒施瓦森堡侯爵(Schwarzenberg)繼承。二十世紀初帝國崩潰瓦解，城堡幾度易主，直到二次大戰後才屬於捷克。捷克於1989年宣佈城堡為國家文化古跡，199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城堡納入世界文化遺產。

隨著城堡的發展，堡外四週也漸漸發展起來，成了現今見到的老城區。尤其是在羅森堡家族經營的三百年間，古城開始有學堂，富貴人家開始聘請畫家畫像，那時期無論在教育，建築，藝術等多元的文化上都有卓越的進步。到了愛格堡時代，古城已是南波西米亞區農業、經濟、藝術的重鎮。

十六世紀時城堡的主人羅森堡與義大利貴族歐西尼(Orsini) 交好，為了表示兩家的友好關係，克堡於是養了兩隻代表歐氏家族圖騰的熊來象徵友誼。原來護城壕溝中養的兩隻熊是有它的歷史背景的，是為了延續祖先的傳統。

在施瓦森堡掌管的兩百多年間，克堡多次修建擴張，並增建了美麗的花園，富麗堂皇的劇院，而有了今日的規模。施氏一族非常顯赫，在奧匈帝國中擔任著很高的職位，曾孫輩 Felix 做到了帝國的首相。但施氏也有一段傷心史，第三代傳人Joseph 二世的妻子寶琳娜公主，受有良好的教育，能說五種語言，擅長繪畫，會彈奏多種樂器，氣質端莊高貴，育有九名子女。1810年她帶著數名子女到巴黎參加拿破崙的婚禮，大廳突然失火，她為了搶救兩名子女而身陷火海，不幸身亡，卒年才三十六歲。如今她的畫像懸掛二樓，瞻仰追思一代才女的風華，不禁噓唏。

老城風味餐

來到老城，不能不試一試他們的風味餐。旅行社安排我們至Eggenberg餐廳午餐。餐廳既名愛格堡，想必可以一窺十七世紀歐洲貴族的飲食文化。這家餐廳在古城的排名大約在十名左右，客人的評鑑很不錯，算是小有名氣。它的外表雄偉，有迷你城堡的造型，裡面高大寬敞，裝潢卻很樸實，一點沒有歐洲貴族的氣息。酒吧檯倒挺有氣派，長長的吧台，又寬又高的酒櫃上排滿了啤酒瓶；它的啤酒非常有名，特別是黑啤酒聞名遐邇非常受顧客喜愛。

波西米亞的飲食受德國與捷克斯拉夫的影響，豬牛雞鴨，都能入饌；肉類的烹調方式以燒烤為主，至於美味與否，則全靠它搭配的醬料來襯托。麵包與捷克其他地方差不多，都是切成一片片的燕麥麵包。捷克人喜歡打獵釣魚，所以菜單上不乏野味或魚。捷克森林多，生產許多野蘑菇，此地的蘑菇醬也相當有名。這家餐廳的牛排，與雞鴨料理的口碑都不錯。我們吃的是全魚 – 裹著麵粉的酥炸鳟魚，配著少許生菜沙拉與黃油馬鈴薯，滋味還算不錯。一餐飯平實簡單，絲毫感覺不出什麼貴族氣，不知愛格堡一家真是這樣吃的嗎？但無論如何來到一個地點，不論它的飲食好吃與否，好歹都應感受一下當地的飲食風味吧！

美如童話世界的老城

午餐後，我們去逛老城。走到小橋邊，對岸那些美麗的古代小屋映入眼簾，又忍不住的再次驚豔。暗紅的屋頂，粉紅色的屋牆，還有那白牆尖頂的塔樓，恍若卡通影片中的童話世界。一片古建築，半城流水，這小城可愛至極。

走到對岸迴看古堡，才知整座古堡竟是建在伏塔瓦河旁的峭壁之上。伏塔瓦河一邊是小山丘，一邊是平地，古堡建在小丘上居高臨下，更顯雄偉。伏塔瓦河是捷克最長的河流，它發源於波西米亞森林，流到此地形成一馬蹄型的大灣，護住整座古城。它一路向北流經布拉格，流到Mělník(註1)注入易北河再往波蘭流去。遠古時期的部落多是臨水而居，是以克堡這一帶早在銅器時代已有人居住，遙想那時的河，應該是又深又廣，有行船運輸之便。如今河窄水淺，只能放小舟划皮筏了。

古城目前有一萬四千多居民，除了市政廳前的一大片廣場外，多是古老的小巷弄。城中所有的道路皆是以大小不等的石板塊鋪設而成，由於建築物的風格不同，色彩各異，每條小巷都有它的特色。一條伏塔瓦河的支流貫穿小城，河岸兩旁栽滿奇花異草，並有許多露天咖啡座，非常浪漫。站在河上的小橋上，可以看到小河盡頭的彩繪塔。懸崖上精緻華美的圓塔自古堡之紅色屋頂上挺拔而出高與藍天齊，白雲緩緩地自塔旁飄過，那景致如真是幻是古城中最迷人的一道風景。小城現今是捷克的觀光名城，所以藝品店、餐廳、旅館都不少，漫步小城，處處令人驚喜，處處使人流連忘返。

據說捷克人最識時務，每遇戰爭，自知沒有勝算，便立即豎白旗投降。七百多年來克堡竟不曾在任何一場戰爭中損毀，而能完完整整的保留下來，實屬不易。 識時務者為俊傑，為免生靈荼碳，為免家園被燬，不去做無謂的頑強抵抗，才是顧全大局之舉。歷史的長河之中，孰勇孰智，孰忠孰奸，或許永遠是蓋棺論不定。我們如今能漫遊於老城中，不得不感謝克堡歷代的統治者，能運用他的智慧帶領城池避過災難，使她至今仍能保存中古世紀的風貌。

註1: Mělník 是在布拉格以北三十公里處的小城

旅遊小貼士:

一、如要享受老城風味餐，可參考餐廳的排名

      1, Laibon, Parkan 105, Cesky Krumlov

      2, Nonna Gina, Klasterini 52 Latran, Cesky Krumlov

      堆薦: Eggenberg Restaurant, Latran27, Cesky Krumlov

二、從布拉格可以參加當地的旅行團去克堡

       亦可自城中心的Florenc巴士站 搭 CSAD 公司的巴士去克堡

(寄自北加州,原載世界週刊 4/28-5/4,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