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文學

那年我遊華盛頓州的瓦拉瓦拉，十二號老公路人煙稀少，路經一座不高的土丘，彷彿藴藏很重的磁場，吸引我停下來，從低地繞著螺旋式的石礫路，一圈圈朝著頂尖走。此塊不出名的景點，一直深印在我記憶裡。我建議經過附近，喜歡尋幽訪勝的遊客，到這個名叫 《法國城史跡》(Frenchtown Historic Site，8364 Old Highway 12，Walla Walla，Washington) 的地點歇歇腳，漫步兼懷古一番。

原來這整個土坡是紀念因種族戰爭死去的亡靈之所。一路上奧古斯丁草精心維修，盎意青翠。兩座紀念碑佇立公路旁，一是木製十字，二由石灰鑄造。聳立的基石，刻述十九世紀的民俗以及戰爭事蹟。鼙鼓轟轟的硝煙味消失了，畸零地猶載許多陣亡的靈魂。

席地而坐，依稀聽見先民的回音，年輕的酋長 《We-ah-Te-na-tee-ma-nay》傳出神靈的呼召，囑咐民族仔細看管同胞，飼養牛羊和護衛大地。

步道斜升1250 英尺，丘頂寬敞可俯瞰平原。百年前的人住在天高地廣之區，密佈的黑棉木森林流蕩著溪流，冷冽之水游有鮭魚與虹鱒魚，是當地人的主食。多數奔飛其間的鹿，兔，鳥，早就從地球上消失。

古戰場的干戈，人吼，仍迴響在大草原中。傳教士，法裔與土著混血，原住民都分佈在哥倫比亞河 (Columbia River) 一帶墾地建木屋。初始彼此相處融洽；好景不長，皮草生意開始了，土地也起了紛爭。缺乏分界線，調查員，彼此溝通困難。導火線起自一個白人貿易商不知為何，吊死了一名印地安男孩。

政府白紙黑字與原住民立約，保留區簽給印第安人，其餘土地全授予開荒的白種人。衝突接二連三。最殘酷之戰發生在1855年12月7至10日。官方的聯軍起先抵不過瓦拉瓦拉的酋長匹莫可士 （Peopeomoxmox）的武力，敗下陣來。後來匹莫可士帶著手下去談判，卻被虐殺毀屍。眼看軍隊援助增多，印地安人只好撤退。

墳塚屢次遷移，記錄煙滅，幾回大屠殺後的亂葬崗無從紀實。現存簡樸的墓碑 (Saint Rose cemetery) 建於土丘頂端，莊嚴肅穆。美利堅建國篳路藍縷，追懷原住民的場地鳳毛麟角，有心人才會竭誠反省，利用有形的建築繼往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