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端午節到了，用清水將擇淨的糯米漂洗幾次後浸泡，將之前晾乾的葦葉或煮過或直接用涼水浸透。待葦葉泡得柔軟，洗淨，一層層碼好，折角，依次放入紅棗糯米，折疊，捆紮。輕輕的，松松的，給糯米留幾分豐滿的餘地。

收拾完畢，打開電腦。將腦中湧出的零星句子記錄：未盼端午佳節降，暖風攜得葦葉香。天道酬勤巧相逢，誰言義薄有未央。悄品甘甜自懷想，綠蔭遙遙憶楚江。

發在博客裡，朋友說，端午節很困惑，這個節日是紀念屈原的日子，為什麼稱為佳節？為什麼要祝賀節日快樂？這個節日和清明節差不多吧！

一時語塞。是呀，這是國破忠臣逝，舉國悲哀的日子，是泣血悼念的日子，如何演變下來，倒成了互道佳節快樂的日子呢！

朋友一言，倒使自己輕薄淺淡的心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沒來由想起一篇文章的標題，為了忘卻的紀念。而這傳承千年的紀念，又是一份怎樣的紀念？多少人的意念裡，端午節，是吃粽子，划龍舟的日子。自己何嘗不是呢，依農家小院的慣例，端午節只是為一家老小包一鍋甜甜軟軟的粽子解饞，煮一盤香菜餡的餃子嚐鮮，節日過去了也就算過去了。

是呀，要是一種精神只是演變成一種美食與形式，那紀念的意義豈不是已經打了折扣，或者說失去了紀念的意義。

梁啟超曾經說過，如果生在中國，不讀楚辭，不理解楚辭，枉為中國人。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讀著這讓人靈魂激蕩的文字，遙想那才思超逸的奇男子幾次被放逐，依然不改拳拳愛國之心的高風亮節。

有人說，屈原身上所代表的是一種文化，一種精神，一種制度。他代表的文化的無窮的創造活力，文化的自由精神，而這種活力與精神需要制度來保證。有人說，屈原的人格精神，千百年來一直是中華民族所極力崇尚的理想。

多少年過去了，那偉大靈魂獻身的朝代只是留在史書裡幾個無動於衷的方塊字。

屈公以死殉國，是否，也是在驚醒世人以楚國亡國為鑒。上下求索，報國無門，唯以弱軀抗暴政。縱觀歷史，觸目驚心。曾經，嶽公就義風波亭。曾經，蘇子流放黃州地。曾經，殘忍焚書坑儒生。文革時，老舍田漢竟自沉，肯問儲安平何蹤？

紀念，應該是避免悲劇總重演吧。紀念，應該是全民的人格在提升。紀念，應該不僅僅是美食與暢遊。紀念，應該是懷古思今惜盛世。紀念，應該是文化的傳承。

流覽著一篇篇紀念的文字，懷想遠古。

那一天，汩羅江邊，這面容憔悴的瘦弱男子，該是白衣素服，依舊牧荊依裳，秋蘭為佩，據說，早在周朝，牧荊的名字就叫「楚」。那一天的天空應該是烏雲密佈，陰風瑟瑟。那一天的天空，或者陰晴不定，面無表情。那一天，那一天的天空竟或者，藍得沒心沒肺，而陽光，該是一地蒼白。或者，血紅。

多少年多少年過去了，春節，清明，端午，中秋，已經被法定為國家傳統的四大節日。屈原，在炎黃子孫的血液裡越來越凝重。看到這樣一段話：溫家寶總理寄語國務院參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總要有一批心憂天下，勇於擔當的人，總要有一批從容淡定，冷靜思考的人，總要有一批剛直不阿，敢於直言的人。

是呀，心憂天下，勇於擔當，從容淡定，冷靜思考，剛直不阿，敢於直言。而屈公，不正是這樣。偉哉，屈公！如果不是一個，而是一批這樣的人。國家，將是怎樣的繁榮昌盛。

看到了一聯趙朴初題秭歸屈原祠：

「大節仰忠貞，氣吐虹霓，天問九章歌浩蕩。

修能明治亂，志存社稷，澤遺萬世頌離騷。」

大哉，夫子！

文中詞句摘錄自屈原《離騷》。

(寄自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