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剛搬來密西根卡城時，普強藥廠和西密大是大多數百來戶華人的安身立命所在。

城小，相互宴請的往來頻仍，又由於多數都在學術界和藥廠的R&D部門服務，每回聚敘，不乏專業論談，或者所屬機構的新動態，也有高水平的趣味抬槓，女士們則分享辦公室的人際花絮、旅遊見聞、子女家事、好菜食譜…，加上周末的太極拳、打籃球、聊天會、中文班、跳舞團之外，另外還有元老級的每月「午餐會」，確是很親切、很有情味的小城。

有來有往，挑個大家都方便的周末假日，輪流在家請客，似乎成了當時俗成的約定，想不出理由又自覺太久沒回請的失禮時，「迎接春天」也可以很冠冕堂皇的被眾客「笑納」。

有回聚餐在郭家，貌美比鞏俐的趙，正巧座桌右邊有大盆複瓣茉莉花，左邊有盛開的蝴蝶蘭盆栽，我坐在她對面，鼻子猛嗅，嘴裡直嚷：「好香呢，只不知是茉莉花香？還是蘭花香？」趙半開玩笑的指著自己：「咦，豈有此理，妳怎麼不說是我香呢？」我趕緊順勢補話：「是~，是小姐的國色天香！」歡笑猶在，隨著另一半，趙已搬到灣區，郭也遷居印州多年。

在歡送某位榮退老友的餐會上，談到退休金領取方式的利弊，其中某種方式甚麼都好，但若一個先走，另一個就不划算，林當時滿腦只顧盤算統計數字，想也不想便說：「那你就叫他不要死嘛！」話語才出，同桌人笑得噴飯。

九零年代末期，「榮退」與「送別」派對，成為當時大家最常見面的場合，因為普強藥廠先後經歷幾次合併和換東家，分批的大裁預算、減部門、廢場地、遷新址、鼓勵員工優退…，老朋友們只有另找工作、或優退後另謀出路、或隨新部門調往別地，一波波的衝擊，有說不盡的突然，也有送不完的離情，前後幾年的光景，便由普強（Upjohn）併成發蒙西亞(Pharmacia)再被輝瑞(Pfizer)購買， 因應一連串的變故，幾乎掏空了卡城這批高學位、原先屬普強藥廠的智識菁英。

然而，地球不因各人困頓際遇而停止運轉，十多年後的今日，小城陸續吸引來不少年輕的中國留學生，華人家庭新遷入就職的也不少；而搬走後，多數定居加州的老朋友們，成立「Kalamazoo West」，他們在西岸定期聯誼聚會，也曾組團重回卡城探舊；至於留在卡城述職以及退休後不曾搬離的朋友，仍然有情有義地聚會往還。

畢竟，所有讓人張口結舌的變遷，都會成為過去，而陰霾過後，陽光還是一樣照臨大地，萬事萬物照常生生不息，人總得朝光明面展望並繼續邁 步，偶然想起往日聚會趣事，心裡還會不自覺的笑開呢。（原載世界日報家園版 201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