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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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同學藉Line社交網找着了往年的好友,我也和B聯絡上了。當年我倆兒還幼小,全憑直覺便往來如蜜,裡面潛藏了真性情的質地。如今在一個不講究手寫信件的年代,我們開始以電子信箱來續接那個隱隱現現的質地、傳遞四十年中斷的訊息和感情,好像青瓷花瓶上的開片裂紋,碎裂的紋理自然天成,即便兀自杵立、無飾花插,也聞到一股薰染四周、臆想的清芬──看不見獨一的筆跡,卻實實在在觸及一種立即的、誠虔的零距離。 也是國中同班的M前陣返台和 B見面,我問M:「我們在美國留久了,不知和留在台灣的同學還能如以往否?」M回答:「曾經談的來的同學還是聊的很好,没有太大的變化,我和 B 一見如故,有說不完的話。」 「一見如故」在成語的用法代表初識就像老朋友一般契合,可M與B卻剛好相反,她倆兒是舊識。我想這或恐是字詞裡所流露出來的潛意識,M和B也如我與B一樣幾十年未交往,故而就似初見。只要能够聊的投機,新顏或舊容,其實都無妨。 土耳其作家帕慕克(Orhan Pamuk)曾談過一種記憶:「在衆生相裡記住某人獨特的顏面。」如果有一張臉容,你太多年不見,即使原先你為這張面容付出許多感情,你仍可能會忘了這張臉。我們中國人說「人在情在,人走茶涼」,一份實質的情感和實質的軀體是緊緊相繫的。帕慕克亦講到另一種替代顏面的記憶:「看的見的各般懷想」。 B在我們重逢的「電波」裡,迅即地寄給我從前我們一起的合照,照片中的我用右臂親膩地搭在她的左肩,而就在我看見那張如許清新純摯的舊照,我對B的感情便毫無預警地大量流溢,直如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換言之,B選對了用以牽引我們之間聯繫的照片,「獨特的顏面」再加入懷想過去相處的種種細節,好像雙層玻璃,把屋外的寒熱都驅走,僅留下適温。 青瓷花瓶本身空靈清逸,不受時間拘囿,兀自一站,清香畢露;容顏卻係人面桃花,由於時間作梗,人事易成全非。 我和B在電郵裡用青瓷花瓶的模式延續兒時的情誼,而不久後初春的花綻季節,我們要面對面看著對方,讓青瓷花瓶無插的清芬一路滲入據說是台灣最好月份的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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