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漫興 久彌

散文

林間漫興

久彌

冬至  

高樹仍伸長了赤裸的手臂,企圖挽住最後的一抹殘陽。風有些冷峭,那群紅胸脯的知更鳥早已不知何時隱去,天漸轉成宋瓷的青色,商星似一滴晶瑩的露珠滴在西天。空寂的林裡只剩我猶自盤桓。

這最短的一天就要過去了,其實也沒甚麼好留戀的。明天就像杜甫詩說的: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管動飛灰。陰極陽生,天又漸漸變長了。按自然運轉來說、在北半球這天應該是真正的一元復始。我們的農曆,稱這天為冬至,而美國人以這天為冬季的開始,倒是滿契合的。我們習俗說:冬至大如年,而且古代周朝也曾以這天為歲首,而美國人又以冬為四季之首,看來也是有些道理的。

而我這個遠鄉人,寂處荒山,無花無酒,也無熱呼呼的湯圓可享,不由得想起,我的書法,譚淑恩師在我出國後不久,有次過年時寫給我的詩:「異地同佳日,征人感獨寒,客中無節物,愁外有鄉關…。」她老人家那時已為我設想了,但早年為學業等事忙得無暇旁顧,讀了譚老師的詩,感受並不很深。而今譚老師已仙去多年,我也垂垂老矣,回想當年在台就教時的種種溫馨往事,和年節時的熱鬧歡欣,即令我不是多愁的人,也難免有些感獨寒了。

幸好知道,今後太陽又開始逐漸回到北半球來,萬物又將自此復甦,欣欣向榮,心裡乃略感安慰的升起,些些暖意。

未到驚蟄 

已過了雨水,我在林裡散漫的收拾礙路的枯枝斷樹。

雲黯淡的東塗西抹,總不是味。風在樹梢遲遲疑疑了許久,終於落下。滿地的黃水仙頻頻頷首。

一隻知更鳥,挺著胸,在原上闊步。

我猜,早醒的虫兒 ,想了想,還是多睡一會兒,等鬧鐘響了再說吧。

春分

這裡的氣象台,好像報喜,又好像安慰人,苦日子快要結束了似的,每天倒數計時,報還有幾天,春天就來了。他們指的是春分;他們以這天為春的開始。

友人從台北來信說, ,陽明山的櫻花已盛開,吊我胃口似的問,回來看花嗎?陽明山的花季,雖不能說魂牽夢縈,但要說不想陽明山也是違心的。回首已是半世紀前的事了,那時年少春衫薄和同學,逐著人潮,看花看人,好不樂哉。後來回台時,也曾在濛濛細雨裡和友人撐傘遊山,不是花季,山林寂寂,坐聽大屯瀑,瀑聲濤濤,那又是一種別樣情懷,也許是年齡大了,後者更令我悠然神往難以忘懷。其實我最喜歡的是杜鵑花,不僅是淡淡的三月天那首歌深入我心,杜鵑花本身的嬌嫩,尤其是白花在雨後清純的楚楚動人,更是令我憐愛不禁的。

春分在中國是春天的中間, 都快春分了,台北櫻花開,也是時候了。而在美國春分才是春天開始的第一天。還沒到春分,所以這裡現在仍可說是殘冬,時不時的氣溫又會降到零度以下,春的氣息是要尋尋覓覓的,山裡最早來報訊的大概只有水仙了。那些老橡樹,楓樹,酸枝木,胡桃樹等等就都還是漠然的寒著臉,櫻花嬌小的瑟瑟縮縮在那些老樹邊,也毫無一點顏色。

喬治亞州是美南,其地理位置,相當於我國的江南。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我覺得這應該是更適合形容仲春時節的景象,因為暮春給人的感覺應是花事闌珊了,而那花繁草茂的光景正是這裡所謂的仲春,從這點看來,美國的時序好像更接近自然現象。快是春分了,我這林裡那目不暇接的春之盛宴不久也該逐步登場了。

(原載 3/20/2016 中華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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