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 (趙俊邁)

小說

殘陽

趙俊邁

吳達雍開著白色BMW X5疾馳在往機場的高速路上,目標AA航空國內線專用的2號航廈。

呸!他往窗外啐了口痰,這兩天老覺得喉嚨乾癢,又多濕痰,學過中醫的老倪硬說他是心血管瘀阻加上什麼腎陽衰,想到這,他扭過頭朝窗外又呸了口,下意識的對老倪診斷表示不屑!自己有啥病,心中雪亮。

吳達雍來接蚵子,兩人已35年未見過面了,人生半輩子的光陰呀!怨不得心中如此忐忑,夾雜著興奮和矛盾。蚵子從芝加哥來奧蘭多避寒度假,說是順道來看看他這老同學一個人過的好不好?

蚵子,本名柯菁蓉,當年的班代表,有才女之譽,筆下散文、新詩很有文采,作品經常登上報紙副刊,這對中文系學生而言,算得上很高的榮耀,在某個層面上來說,那要比訓詁學考100分還讓人驚嘆。可惜天妒才女,蚵子身材矮了些,班上同學捉狎的把她配給了吳達雍。

「無大用,你的古文、古詩睥睨全系,可與蚵子媲美,喂,你的身高是一五幾?你們倆真是郎才女貌,天上一對、地上一雙,人間絕配!快把扈三娘娶回去當押寨夫人吧。」

這是班上的刻薄鬼小繆說的,最可惡的是,竟然還虧他是矮腳虎王英,「我是智多星吳用,才不是矮腳虎!」他心裡暗自回嘴,一時糗在座位上,臉色脹的八成像學生餐廳裡的醬茄子,沒料到,蚵子居然款款的走到他身邊,一把抓起他的手,口裡唸著大詩人余光中的詩句:「如果你的手 在我的手裡,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會說,小情人!」這一招,立刻引來全班同學如雷掌聲,還有人吹口哨,簡直像聽劉文正的歌廳秀。

握著方向盤,窗外飛過的風暖呼呼的,這就是佛羅里達的風,他想抓回在風中飄蕩的記憶, 這記憶,落在民國六十一年,1972年。

那年,他們才大二。

班上的康樂股長小普興沖沖的撞進寢室,一眼望見正在臉盆裡洗襪子的吳達雍,趕上兩步,不由分說的拉起他濕淋淋的手就往外走,「就差你一個了,沒你,這齣戲就演不成了。」小普拉著他往學生活動中心邊走邊說 。

「你慌哩巴嘰的,演啥戲哪?」

「貴妃醉酒!」

「你找我唱唐明皇?還是楊玉環?」

「哇靠!還楊玉環哩!你想嚇死唐明皇啊?」

「哼,寧願嚇死李隆基,也不再跑龍套!」他喃喃的嘟囔著。

到了活動中心國劇社排練現場,吳達雍看到蚵子和四、五個女生在那兒,跟指導老師走台步,另外還有小繆、梁二幾個男同學也在那舉著長槍、長戟在那兒亂比劃。

指導老師在戲箱邊上覓了一雙黑布平底戲靴給他:「你是老龍套啦,穿上跟著練吧!」

那時候,因為老蔣總統喜歡平劇,就改稱之為「國劇」,以表重視。國劇社每年十月初都要舉行一次公演,絕不會在十月一日或二、三日演出,因為那幾天太靠近中共的「偽」國慶,最好是雙十節前後,以示普天同慶!

這次「國劇之夜」,在吳達雍記憶裡是最棒的一次。因為那天整齣戲,從頭到尾、從後台到前台,他可好好的、清楚的端詳站在對面的宮娥甲,至於楊貴妃長的啥模樣?喝了幾罈子酒?他這內侍甲可是一丁點印象也沒有!

慶功宴上,國劇社備了兩打啤酒、一打紅露酒外加一罈雙鹿五加皮,如此陣仗,直把一群大內宮女、太監全灌迷糊了!

當晚有一個人是半醉半醒的,那便是儒學奉行者吳達雍,他強迫自己必須喝醉,因為原始性的睪丸激素催動他今晚要做非分之事,如果太清醒,孔夫子無法允許自己逾矩,但如果真的爛醉,又怕啥事也幹不成。

酒宴近尾聲,桌上杯盤狼藉,吳達雍按耐不住,抬眼覷瞄蚵子,粉白的臉頰被濃酒薰染得一片酡紅,晶瑩水靈的雙眼此刻卻是飄盪惺忪,吳達雍見此媚態,不禁以筷擊碗揚聲唱起「貴妃」裡二簧平板:「自古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那廂的蚵子接腔也是「醉酒」二簧平板:「娘娘有話對你說,你若是稱了我的心,合了我的意,我便來,來,來,來喝一杯通霄酒,冤家呀,管教你記一生一世!」

這後半段的詞全叫這才女改了,聲聲入耳,字字鑽心,聽得吳達雍早是心蕩神搖、精魄出竅!

他發現自己機關算多了,蚵子集開朗、率性、叛逆多重性情於一身,有幾分魚玄機「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的豪放勁兒。

蚵子挽著他的臂膀步履踉蹌而去,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士林她租賃的單身宿舍,車上,蚵子主動將熱唇印上吳達雍乾癟又抽搐的處男之唇!

那一夜,對吳達雍來說,果然如蚵子改的唱詞一模一樣:冤家呀,管教你記一生一世!

那一夜,他們倆都付出了青春人生的第一次!

次日,在士林蚵子的閨房,午後醒來,陽光透過秋香色的窗簾,在小屋裡灑下輕輕的橄欖色薄霧,罩著紅木小几上白磁花瓶裡的百合花,他慵懶著,這可是早春三月的天堂?

月初,接到她的電話,說好要來佛州看朋友,順道轉他這兒,兩人可以見見面;與蚵子是兩年前因同學會關係,才連絡上的。

為了接待遠到稀客,吳達雍把剛投資新買的單間公寓整理了一番,還特意到Macy’s的家具部,想挑選秋香綠的床單和同色系的枕頭套,可是,在美國很難找到中國風味的秋香色,只能將就以偏橄欖色來取代,他覺得有些遺憾。

遺憾?此生有多少遺憾在他滾滾人生中重覆翻騰?蚵子就是他這輩子無可彌補的遺憾!

還記得,當年蚵子曾對他說,結婚那天穿的旗袍一定要是淡秋香色的。現在回想起來,這大半生,在台灣或在美國,他的家居用品,不論浴巾、窗簾、床單,包括沙發,他選擇的顏色都傾向於淡淡淺淺的橄欖綠。

蚵子出身新竹縣的地方旺族,父親經營一家規模龐大的貨運汽車公司,因為有經濟實力、地方人脈豐厚,因此有意參選省議員。在本省人政界來說,柯子的老爸算是黨外實力派人物。

她對自己和吳達雍的戀愛有一層難言的隱憂,總覺他倆歡樂的背後,有一堵看不見、但觸手可及的大高牆,隨時會塌下來似的。

柯菁蓉的父母在華麗寬敞的別墅客廳接待女兒的男朋友,透出他們對獨生女的寵愛;吳達雍特別借了父親的一件灰色西裝上衣,配上自己剛買的黑色西褲,整體看起來還算得體,就是褲腿長了點兒,褲腳搭拉在鞋面上好幾圈。

蚵子的父親是閱歷豐富的商人,還有幾分地方政客的草莽性格,簡單寒暄過後,他便直入本題:「你阿爸在哪裡高就啊?是不是作將軍的啊?哈!」

「老伯,‥‥」

「稍等,稍等,你叫我老伯?我有老嗎?少年ㄟ!」

「喔!對不起,叔叔,我父親現在不是軍人,但他是黃埔軍校畢業的,他以前殺過日本侵略者,也打過共匪,他為民族、國家出過力,我覺得當兵的很光榮,叔叔,您覺得呢?」

「無大用!你是在辯論比賽啊!」蚵子每次一急、一生氣就叫他「無大用」。

安排此次會面之前,蚵子千囑咐萬叮嚀,她的大伯是二二八受難者,父親對國民黨尤其是阿兵哥特別感冒,要他避免這些話題。

吳達雍看到對面的「叔叔」臉色像晴朗的天空上飄過一片烏雲,很大很沉的一片烏雲:「你還沒說你阿爸是做哪個高就的!」「叔叔」把一對眉毛已皺成了V字型!

「達雍,你先告訴我爸你想考哪個研究所?」蚵子企圖轉移這要命的話題。

「呃,報告叔叔,我先要服兵役,盡一個國民應盡的義務,然後要考民族研究所,研究台灣的民俗和文學‥‥」話音未落,他看到「叔叔」臉上的烏雲頓時消散:「哦?你對台灣民俗、文學有興趣吽?讚!應該對台灣本土有責任感,很對!」知父莫若女,這招迂回側進,果然奏效。

吳達雍回首看到一旁的蚵子笑容燦開,像一朵歡樂的百合,他被乍寒轉暖的氣氛迷惑了,整了整衣領,坐正了身子,在自己臉上也堆起笑容,清了清喉嚨,自作聰明又拉回已被移轉的話頭:「叔叔,你問我爸爸的工作,我向您報告,他是國民黨台北市黨部 ‥‥委員 ‥‥」後面的話,連他都聽得模糊不清了,他的表白,像摩西分開紅海一樣,在與「叔叔」之間豁出一道巨大鴻溝,甚麼友誼、親情、幸福、美滿、尊重、偏見全一股腦被巨浪沖到九霄雲外了!

「叔叔」起身離去時丟下一句話:「你看我家很有錢喔?!」;吳達雍像冰凍人一樣木然的僵在沙發上,「不是這樣的,這是你的偏見!」他心中吶喊著,但沒有說出口;吳達雍徹底的、全然的承認,自己真的是無大用啊!

菁蓉流下眼淚,冰雪聰慧的蚵子啊!還是無法拔除這個深埋在心底已久的炸藥引信,隱藏在他倆背後的大高牆果真重重的塌了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上一代的成見已是一個烙痕?一種情結?

她依偎著母親,無語,唯有任淚水肆意傾淌。

蚵子揉揉雙眼,剛才小寐了片刻,這會兒精神許多,探頭透過小窗看著機艙外飄浮的雲層,陽光折射下有些刺眼,昔日一雙水靈亮麗的眼眸,如今受到青光眼的威脅,女兒給她約了眼科醫生,她總找藉口不去,真的不喜歡看醫生,就像她開的那部老Mercedes ,只要一送廠,總有一堆零件失靈,要換這換那的,真煩人!五年前老公過世後,她便不開車送檢了,自己也懶得看醫檢診!「老啦!哪還有好零件?」她嘴邊老是掛著這口頭禪。

飛機航行了四個多小時,快到站了,想到「快到站了」她不禁笑了,若不是達雍上次傳真信中說:「輾轉塵世,徒勞一生,年近甲子,稀髮斑白,體日衰、有三高,笑言富貴病,可嘆一生貧賤不曾移!如今美食不能餐、好酒不敢飲,只怕是人生快到站了!」

她笑無大用還是那麼酸不拉嘰的,如果不是這最後一句話,真搬不動她大駕來佛州。

從老同學小梅、金大帥他們那兒,斷斷續續得知達雍被大學解聘、與老妻離異、做房地產遇上不景氣的零星訊息,心裡很替她著急擔憂,她知道他這個人空讀了一輩子書,反而更難適應這個時代了。

此番不計自己年華老去、容顏滄桑,她想瀟灑走一回,來看看這老友過得好不好?

無意識的攏了攏頭髮,出發的前一天,她特別到住家不遠一個shopping center裡的hair&nail spa做了頭髮和修一修指甲,店裡的Angela特別給她優惠,把頭髮染了,她沒選黑色染劑,她嫌滿頭黑髮太假,用的是深棕色,額前特別留一撮本色白髮。

指甲油,她用的是鮮豔的橘紅色,老外女人越老越愛紅,她一向贊成,喜歡那種與歲月爭艷的韌勁兒,選這顏色,另一原因,是比較配她準備穿的那件秋香色外套!

闔上眼,好讓眼睛休息;她心想著,達雍老成什麼樣子了?真讓她好奇,不知道他現在是胖了還是瘦了?不過,一個癌症病患,該是削瘦的吧!

飛機開始下降,耳中嗡嗡的,她捏著鼻子用力鼓氣,衝開耳膜的堵塞。

蚵子父親在第三次連任省議員之後,轉換戰場角逐「增額中央民意代表」的立法委員,選戰如火如荼,選舉必須和地方各個階層「搏感情」,最具草根性、最有效的「搏感情」方式就是喝酒,那哪是喝酒?根本是灌酒!

當年冬天,1978年的年底,美國突然宣布要跟中共建交、與台灣斷交。台灣頓失依護,老百姓如驚弓之鳥,中央也緊張的頒布緊急處分,競選活動也停止了。

緊繃的選舉活動突然中止,像是捲到頂點的發條、嘩的一下子鬆開,反而散架了!父親如大樹頃倒,砰然墜落;主治醫師告訴她和母親:「柯議員的肝臟和胰臟都嚴重病變!」父親過於疲勞加上長期酒精侵害,已是肝癌第四期,沒等到過春節,盛年的父親顧不得她們母女,就撒手歸天了!

她對肝癌,有著很深的恐懼和厭惡。

吳達雍把車子在2號航廈停車場泊妥,伸了伸腰,轉了兩下脖頸,才20多分鐘的車程,居然疲累成這樣,他很沮喪,「媽的!這麼沒用!」忍不住為自己的虛弱爆了粗話。

他用左手輕輕撫著右胸肋部,這會兒又開始劇烈刺痛; 醫生告訴他,那個部位疼痛,主要是腫瘤迅速增大,壓迫肝包膜,產生牽拉痛。

那天,聽化驗報告,醫生居然告訴他已是肝癌二期!

「為什麼是我?怎麼可能?我常做運動啊?我很注意飲食啊?」一連串的問號,沒有答案,只有茫然!這豈不是宣判死刑?

人生無常至此,生命真的要就此熄燈?死後會到哪去?會比現在孤獨嗎? 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冰冷侵滿全身!

這冰冷的感覺,讓他想到1979年,台灣正式與美國斷交的當晚,坐在家裡客廳,對面沙發上的老爸,臉色出奇的凝重,老媽哭喪著臉,手上的塑膠花黏得歪七扭八,那是替加工廠包工的活。

「你趕快辦出國手續!能多快就多快,去美國!」老爸一字一個釘子,冰冷死硬; 「老美都出賣我們了,你還叫我去?」說這話的時候,感到莫名的冷,打心底冒出的冰涼,其實他想問二老:「可以帶蚵子一起去嗎?」嘴唇咂了咂,卻把這話吞了回去。

他怨命運總是強過個人的意志,自己老做不了自己的主。

「咱們家得留條根,你先去,以後再接你弟弟去。」老媽接腔了:「我把壓箱底兒的金條換成美金了,你都帶著,這可是咱們家全部積蓄,別不知好歹,還不想出國!」

為能盡快取得美國居留資格,出國前一個星期,在老媽的綁架之下,他與老爸的死黨、在總統府秘書室辦公的王伯伯的二女兒訂婚了,王伯伯的太太是老媽的牌搭子,王媽媽早就靠在美國的大兒子搞到綠卡了,王家二小姐也是拿綠卡的香餑餑。繞了這麼一大圈,他竟成了綠卡女婿!

到底是為了綠卡?還是為了給他家留條根?這都不是核心,真正的答案,都在老爸、老媽、他,還有千千萬萬人心裡,只是大家都不願、不忍說穿,因為這答案,會讓太多人無地自容。

只有憤恨不平的蚵子,當著面,大聲罵他說:「你窩囊!你們真可憐!你這是怕共產黨會血洗台灣?怕被他們殺光,你是在逃亡!」

後來他看到一篇報導,說那是台灣歷來最大的一次移民潮,據統計,單單移民美國的就有十二萬多人,

那年的夏天,他就是那十二萬分之一,搭上華航,飛奔亞美利堅合眾國,直至今日。

吳達雍接受醫生的建議,開始做化療,上星期一,打了第一劑,第二天,身體承受不住,上吐下瀉,他知道,接下去會更虛弱,還會掉頭髮,直到光禿;他不在乎自己變得難看,但他怕讓人覺得可憐,一點尊嚴也沒有!「失去尊嚴的生命,有啥意義?」他一次又一次的思忖著。

電話裡,刻意保留,只對她說自己是初期肝癌,他是想用謊言給自己保留一點卑微的尊嚴吧? 他非常惶惑,該不該讓蚵子見到殘病若此的自己!

吳達雍下了車,一步一步走向出關大廳,過了天橋,迎面一片落地玻璃門牆,光潔的像一面大鏡子,他看到對面一個近禿的白髮老頭朝自己走來,彎腰駝背,雙手左右兩邊誇張的擺動,吃力的保持平衡,看著叫人噁心,「這老傢伙是誰呀?真可憐,又讓人膩歪!」心裡正嘀咕,他猛然站住,身子前後抖動,額頭冒出冷汗珠子,張著大嘴,驚傻了!「天啊!那,那是映在玻璃牆上的自己呀!」他從來沒見過自己走路的姿勢,化療以後更沒照過鏡子。

一顆心揪成一團,當年決絕地撇下柔情萬縷的蚵子,如今又怎能將病弱之軀對她有所期待?真是情何以堪!

幾乎是一種逃竄的狼狽情狀,他猛的加足油門把車駛離停車場,腦中閃跳著:「給自己保留一點卑微的尊嚴吧?」

「你又逃避了!」耳邊傳來蚵子的嘶喊,傳自35年前他們分手的那個傍晚,當時,天邊殘陽如血。

她站在航廈出口,跟其他旅客一樣,等待親友的迎接;奧蘭多的氣溫果然比芝加哥溫暖多了,她抹去額頭剛冒出的一點微汗,伸著頭急切的看著身前的人群和魚貫滑過的車子,可是,沒有人走向她,也沒有任何一輛停在她的面前。

吳達雍雙手十指僵硬的嵌在皮質的方向盤上,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從眼框中湧擠而出,他低下頭在聳起的肩上蹭去急迸恣流的淚水,再抬頭淚眼朦朧的繼續飆馳逃避,高速路上漸漸湧現歸心似箭的下班車潮,他又低頭想再在肩上擦淚的當口,右側交流道上一部紅色跑車急速的插進他的車道,眼角瞥見一道紅色箭矢自右邊直射而至,想煞車,已然太遲,他不加思索的將方向盤往左急轉到底,接著一陣煞車聲混著巨大撞擊聲,轟的炸聾了他的耳膜,四下突然靜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他覺得整個身體隨著衝撞過來的氣流飄上了半空,輕的像氣球,耳畔悉悉唆唆的聽到一點聲響,凝神聽去,是老爸在告誡他:做人要有肩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再一聽,是媽媽的叫聲:趕緊把客廳藤椅上捆塑膠花給工廠送去,千萬別忘了把工錢帶回來!

接著聽到班上的刻薄鬼小繆大吼:無大用,快跑,柯子追來啦!

(原連載於世界副刊,201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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