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在美國內戰末期由於戰後重建工程的廣大需求引發了工業革命，從而創造了空前的繁榮和大批百萬富翁，因此直到經濟大恐慌為止的這段期間被稱做美國史上的鍍金時代(The Gilded Age) 。

這些新貴雖然擁有巨大的個人財富但苦無貴族血統無法稱王封侯，只好揮金如土的在美國境內興建歐洲古堡式的私人豪宅，好過過帝后的乾癮。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是座落於加州聖西蒙市(San Simeon)小山上的赫斯特古堡(Hearst Castle) ，而位於佛州邁阿密市比斯坎灣(Biscayne Bay)的比斯卡亞(Vizcaya)則號稱是美國東部的赫斯特古堡。

兩位主人翁威廉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和詹姆斯蒂凌(James Deering)皆為典型的富二代，赫斯特之父為礦業鉅子，蒂凌之父為農機巨擘。二人從小生活優渥，接受良好的教育和藝術薰陶，醉心於歐洲的藝術文化建築。自身亦頗具經商才華，一為影響政商娛樂界的報業大王，一為國際收割機公司(International Harvester)的副總裁，各自創造出更多的財富得以打造個人的夢想王國。

身為獨子的赫斯特在十歲時伴隨母親旅遊歐洲，對富有歷史文化氣息的歐洲古堡印象深刻，也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夢想的種子。

1915年他繼承了父母的全部遺產，牧場亦已由40,000擴張至250,000英畝，育有五子的他開始動念在這童年時家庭野營的牧場，興建他的夢想國度，剛好是年結識了柏克萊加大的第一位女土木工程學士，也是第一位拿到法國建築師執照的女工程師茱莉亞摩根(Julia Morgan) ，由於理念相近遂由心動開始行動。

摩根在1919年實地考察了分距洛杉磯和舊金山250哩的聖西蒙的地理環境，從此開始了她與赫斯特長達28年的合作關係。總體建築面積超過90,000平方呎，古堡卡薩格蘭德(Casa Grande)佔地60,645平方呎，計有165個房間和 127英畝花園。

赫斯特的興趣廣泛而收藏的古董藝品又極其繁多因而不停的修改建築計劃，直到他於1947年因病離開古堡時，古堡都沒有真正完工。

古堡外觀設計摩根投赫斯特的喜好採用西班牙復興式，正門雙塔更直接仿自位於西班牙隆達的Santa Maria la Mayor教堂。遊人由訪客中心搭乘巴士上山時遠遠便可望見高聳的塔尖，亦可體會當初摩根開山築路和引水至此的艱苦。

我們因是初次造訪遂接受建議參加了大廳旅遊(Grand Rooms Tour) 。白色古堡位於山巔朝東而立，前有噴泉紅磚拼花廣場及花園，視野極其廣闊可遠眺青山及其後的太平洋。正門雙塔氣勢宏偉，窗櫺、門框、屋簷、圍欄、廊柱、鑲邊無一不精雕細琢，塔頂更飾以有名的西班牙彩色磁磚，既莊嚴似教堂又美如童話城堡。

由側門一踏入兩層樓高的社交大廳(Assembly Room)即被16世紀的核桃木壁飾、懸毯、一整排雕飾繁瑣的木椅及璧爐和天花板震懾住，對照其間的現代木製拼圖、撲克牌桌、各式沙發和高大的聖誕樹及燈飾，但覺眼花撩亂不知身在何處。這樣豪華闊氣的排場難怪能夠接待如羅斯福總統、邱吉爾首相、查理林白、葛麗泰嘉寶和鮑勃霍普等政要名流。

位於長廊上的餐廳，無論命名(Refectory) 、高高在上的窗戶、雙排懸掛的鮮艷錦旗、超長木製餐桌、特製軟墊配織錦流蘇背套的木椅及閃亮的銀燭台，在在流露著中古歐洲修道院的氣息。不過由於時值聖誕在吊燈與聖誕燈飾的相互輝映下，掃除了修道院特有的陰暗。格子天花板上的人物浮雕非常生動，長廊兩端的拱門及浮雕壁飾亦華麗如教堂。

緊鄰的起居室和隔壁的彈子房均瀰漫著更加濃厚的中古西班牙風，木樑天花板上滿是描金彩繪圖案，壁上除了懸毯更嵌有西班牙彩色磁磚壁畫。

最後是赫斯特的私人電影院，他和其製片公司的群星們常在此觀看正規的電影或新聞影片。室內以紅色為基調，天花板和壁紙均有大量金飾，兩壁分立著許多手執明燈的金色女神雕像，在一片金紅之中觀賞有關古堡的短片，依稀還能感受到當年的熠熠星光。

走出古堡步下台階，一棟棟紅瓦白牆的西班牙式客房錯落在紅磚道、雕像噴泉和花園之間，各種華麗的裝飾讓人目不暇給，但比起海神游泳池(Neptune Pool)就微不足道了。這座古羅馬神殿式的游泳池經過三次重建直到符合奧林匹克規格才告完工，居中神殿門面更遠從歐洲進口，兩邊飾有柱廊，池畔有多座白色大理石神話雕像。池底以巨大藍色磁磚鑲嵌成古典格子圖案，直與藍天星月爭輝。

至於羅馬游泳池(Roman Pool)則是室內游泳池，造型仿自古羅馬的浴池，以彩色磁磚打造並飾以8座羅馬神祇雕像，天花板和壁柱則鑲滿藍金色的馬賽克，在一片藍金光影中彷彿看得到埃及豔后出浴的身影。

登上巴士回望暮色中有如鍍金的古堡，只有紅樓夢中的一句話足以形容心中感受―「珍珠如土金如鐵 」。

蒂凌為單身貴族當初打造比斯卡亞只為避寒和展示個人的藝術收藏品，因此古堡無論豪華氣派和名氣都遠在赫斯特之下，也不像赫斯特處處炫富而是刻意仿古，園林建築大量採用產自佛州的石灰石，加以特殊處理使其看來老舊，予人百年古堡的感覺，只是室內不准拍照不無遺憾。

動用邁阿密全市十分之一的人力費時兩年(1914~1916)打造的比斯卡亞佔地180英畝，其中包括古堡、花園和村莊皆仿自義大利的莊園，整個園區力求自給自足。建築結構全部使用鋼筋水泥期能堅固持久、防(白)蟻、防腐和抗拒颶風，更有電梯、主時鐘、信號器、電話及防火設施等現代化的電力設備。

1925年蒂凌去世後將比斯卡亞遺留給他的兩位姪女，後因颶風毀壞及維修不易，經過轉賣捐贈現在只剩下50英畝的古堡和花園對外開放。

至於產業命名緣於西班牙北方有一個省名叫比斯卡亞(Vizcaya)，位於大西洋東岸的比斯開灣(Bay of Biscay) ，而蒂凌產業剛好位於大西洋西岸的比斯坎灣(Biscayne Bay) ，由於英文灣名的近似，遂以省名比斯卡亞名之，又以16世紀探險時代的輕快帆船為其產業圖騰。

四方井字形的古堡採開放式設計，井字中心為中庭，四角則為高起的城頭堡，四面中間除了北廳(North Hall)為通往半室外游泳池的小廳堂外，其餘皆為寬敞的涼廊。簡單方正的古堡外型和華麗繁瑣如歐洲中古大教堂的赫斯特古堡大異其趣。

正門設在西邊入口涼廊(Entrance Loggia)，拱形屋頂下古羅馬式的立體大理石地板向北通往候客室(Entrance Hall) ，內有18世紀的化妝室及衣帽間供淑女紳士在會見主人之前整頓衣裝之用。

候客室隔壁的西北角即是圖書室(Library) ，石膏牆上及天花板上滿是精美的彩色浮雕，整面的桃花心木書牆之後有暗門通往緊鄰的會客室(Reception Room) 。上色石膏天花板來自威尼斯宮殿，絲質描金的壁紙上特別採用佛州常見的棕櫚樹圖案，金色巨大的樹枝狀吊燈與金框壁鏡閃耀出一派富麗堂皇。

北廳內有18世紀裝飾的電話間，將古典與科技巧妙結合。東北角的客廳(Living Room)是古堡內最大的一間房間，高橫樑天花板、懸毯、綴錦畫及16世紀的壁爐均流露出義大利文藝復興風格。以17世紀聖壇畫裝飾的現代管風琴是古典與科技的又一巧妙結合。

東面涼廊(East Loggia)面對比斯坎灣，是蒂凌和其賓客喜歡休憩的地方，天花板上懸掛著古堡標誌—16世紀的帆船模型，大理石地板上的立體萬花筒圖案十分醒目。

位於東南角的晚宴廳(Dining Room)和客廳一樣擁有多根漂亮的大理石圓柱，原木餐桌椅可供14位賓客坐席，規模格局自然無法與修道院式的赫斯特相提並論，但其中怪獸駝著的大理石平台是來自龐貝的古董，原懸於北牆上的綴錦畫曾為19世紀的英國詩人羅伯特・勃朗寧(Robert Brownong)所擁有，皆不容小覷。

二樓東北角起依序是蒂凌起居室、臥室和衛浴間，其內還有一個小陽台可供他在刮鬍子時欣賞比斯坎灣的美景。無論地毯、傢俱、絲質壁紙甚至水龍頭皆是皇室象徵的金色系統。最特別的是浴缸上的金色天鵝造型的水龍頭不但能提供淡水還能提供有療效的鹹水。

多間客房均按不同的歐洲歷史時期特色裝飾和命名，唯有Cathay是依中國藝術風格裝修的，當然這是純以18世紀的歐洲人的角度定義的，室名則源於馬可波羅對中國(China)的稱呼。

南面居中的早餐室是另一間充滿中國風的房間。鐵門檻前有四隻搪瓷麒麟護衛，八人圓桌居中，其後有男女雕像各一，分別傍著一個明代青花大缸而坐，看不出典故何出，倒有點像土地公婆。裡面自然也少不了中式屏風和銅柱檯燈，然而東西兩面牆上卻繪著大幅海景西畫。這中西合璧的早餐室深受蒂凌和其賓客的喜愛，也許是因為透過南面落地玻璃拉門可俯瞰整座花園和其互通聲氣吧！

古堡東面臨水，堡前的石板廣場十分氣派，U字形灣岸北為船隻停泊處，南為六角形鏤空茶亭，各有一座小巧的半月橋相連。中央有台階可下至水邊，一艘石雕駁船靜立水中，既可作為門戶屏障又可在此玩月夜宴，可說是頗具巧思的設計。

園景設計師承歐洲造園藝術以義大利為主，但種植適合邁阿密氣候的亞熱帶植物。正規花園(Formal Garden)形如鵝掌，東西對稱的半月形水池和雕像走廊合圍著圖案花壇向南延伸，其間沒有奇花異卉只有少許當季花草點綴顏色，卻綠得賞心悅目。

花園中央是頭尾呈半月形的反映蓮池，池心是中心島(Center Island) ，其上植有兩排修剪成圓柱形的橡樹和平行的池畔傘狀大樹相得益彰。池與島皆以石灰石圍邊，周邊裝飾的石甕與半身雕像皆是來自西西里島的古董。

全園精華是位於中軸線尾端的人造假山。一座16世紀的噴泉流經數級平台形成階梯瀑布，兩側有石階上下號稱水樓梯，梯側各有一個雕飾精美的洞穴，內有噴泉，穴頂以貝殼鑲嵌圖案，非常別致。

山頂為一圓形石板平台，參天橡樹交覆如蓋，蔭庇著最南端的茶屋(Casino) 。茶屋中為涼廊，左右各有一間小房間，雖非正規房子但廊柱簷頭一樣雕飾精美，涼廊頂上壁畫更來自提埃波羅的畫廊(Studio of Gianbattista Tiepolo) ，他是18世紀歐洲最偉大的裝飾畫家。

站在涼廊北望，噴泉、中心島和古堡南面涼廊整個中軸線一目瞭然，蔥鬱典雅中透著王室氣派。東西兩側各有石階下山，夾道橡樹垂拱成蔭，石階斑駁影綽，石牆苔痕隱隱，石柱雕飾古舊，無論由上下望或由下上看盡都古意盎然，彷彿走進了時光隧道，忘了眼下是沒有文化古蹟的美國。

除了正規花園外東邊由南至北尚有噴泉、迷陣、劇院和隱密等花園，處處噴泉雕像林立，來不及一一賞玩，不過千萬別錯過隱密花園。石牆石欄環繞的它位於地下一層，石板廣場上有三排花壇，兩側有鐵欄石梯通往正規花園。隱密花園為長方形，東邊中央往外凸出一個半月形平台，上置一張碩大的雙人石雕寶座，兩側支柱上有半身雕像，頂上為扇形巨貝，與花壇背後的石穴相對，黑灰氛圍中一片神秘，頗有電影「古墓奇兵」的視覺效果。

走回西邊的出/入口時正有幾對新人在那取景拍照，看看周圍的石牆、拱門、雕像、石板路和以蓮池為中心的橢圓花壇，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古典浪漫的前庭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