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既然陌生，何以稱之為 “好人”？請看以下真實的故事，或許就會同意我的判斷。

(一)
1997年5月，我移民來美國。當飛機降落紐約肯尼迪機場時，已是半夜時分。等我領到超重行李時，大廳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人。我費勁地把大包小包行李拖到角落處的推車旁，可那推車被鎖住了，任我累的滿頭大汗，就是沒法把它鬆綁。此時聽得黑暗處有談笑聲傳來，兩位警察走近前詢問。可我是個地地道道的英文文盲，只能猜想他兩可能在關心我：那一大堆行李怎麼搬出去？

       其中一女警察掏出一美鈔，示意要花錢才能打開推車的鎖鏈。我趕緊拿出20美元交給她。可她卻連連搖頭擺手，說 “NO, NO!” 只見她和另一位黑人男性警察，焦急地在自己的衣袋、褲袋搜索著什麼，那黑人似乎有點無可奈何地嘀咕了幾句，就急急匆匆地走了，我想他們應該是在下班的路上，碰上了我這 “倒霉事”。突然，那女警察欣喜若狂地叫了起來，原來她終於從身上搜出硬幣，湊足了25美分，打開了鎖鏈。我把那20美元塞給她，她非但堅決拒收，還動作麻利地幫我把行李裝上車，並揮手示意跟她走，把我交給了出口處的海關人員，她這才滿臉笑容地與我告別： “goodbye!” 這時墻上時鐘指著1：35。

(二)
有一回我從教會做完禮拜，在回來的路上，我的車子突然“罷工”。我把車子靠邊停下，打開引擎蓋檢查，但沒發現任何異常。上車試圖發動它，卻鴉雀無聲，毫無“生命跡象”。正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之時，忽然有輛車子停在我的車子後面。

      車門開處走下一位約30歲的洋人，微笑著和我打招呼。當他知道我不懂英文時，便二話不說地從他的車子的後備箱裡，翻出一紅一黑的一組電線，兩端共配有四隻亮閃閃的大夾子。但見他把車子移動到與我的車子並排處，然後動作熟練敏捷地把電線分別接在彼此車子的電池上，然後發動他的車子，坐進我的駕駛座，試圖發動我的車子，遺憾的是沒能成功。他攤了攤手，滿臉無奈地收回電線，連說帶比劃地讓我把自己的車子鎖上。然後打開他的車子副駕駛的那扇門，請我上車帶路，把我送回了住處…

      後來我才知道，車子的汽油已經見底，可我全然未曾發覺，害那熱心腸的小夥子，為我耽誤了許多寶貴的時間。

(三)

      我為了考公民，實可謂  “頭懸樑 錐刺股”地苦讀“入籍考試100題”。三個月後，我冒昧地去白人鄰居家，恭請他當扮演 “考官”。請他從那100題中挑選考題，對我進行嚴格的模擬考試。他對我的成績頗感滿意，翹起大拇指直說 “GOOD!”。不過這 “考官”居然主動請纓，讓我下禮拜週末再來複試一次，以保萬無一失。我的心中暗自讚許：他有一雙兒子，居然願意擠出寶貴的假日時間，為我操心，太難得了啊!  之後我意外地“榜上提名”，順利地成為一個不懂英文的美國公民。

      只是在我得意忘形之餘，又有麻煩事襲來：那天早上，我去 MORRISTOWN 法院，想去辦理美國護照。好不容易尋見到法院的樓房，並且就在我的右側，便一股腦兒地右轉進去。冷不防我的前方、後面各有警察攔截。嚇得我我渾身直打哆嗦：我是犯了哪條王法，竟然招來兩個警察攔車？

      在我前方是位女警察，她先指了指路口立著的牌子 “ONE WAY”,然後照例查看我的駕照什麼的。當她知道面對的是一個剛剛考取公民的老頭，就和另一位警察細聲談了什麼。那位警察就若無其事地撤離了。猜想他們都同情我的無知，故而商定免除處罰。而她繼而在雨簾中指揮我開車：車子必須掉頭然後跟著她的腳步，從下一個路口進來。… 之後她才疾步如飛消失在春雨中。

(四)

      記得一個嚴冬酷寒的禮拜五晚上，天氣非常惡劣。我參加完教會查經聚會，小心翼翼地在暴風雪中開著車。沒想到突然停電，路上一片漆黑，連交通燈也沒能正常工作。我心裡暗自嘀咕：千萬別再半路拋錨！可偏偏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的車子沒有任何預兆地 “死”在一個十字路口。那時候我沒有手機，沒法向外撥發救援電話；但是車上備有舊毛毯，我用它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準備在車上過夜。因為這半夜時分、這狂風夾著飛雪，路上的車子已經寥寥無幾，等待 “獲救”的概率趨於零。

      萬萬想不到奇跡發生了：一輛車子大約看見我的車子閃耀著的緊急燈，緩緩地在我的後面停下。有一對男女 [應該是夫妻吧？]打著手電筒向我走來。那位先生和藹可親地與我打了招呼，我只能結結巴巴地說 ：“MY CAR NO GOOD!” 他好像很內行地試著發動我的車子，可是車子毫無反應。他太太見狀就去把他們的車子開前來，從後備箱拿來帶夾子的電線，她先生風趣地對她翹起大拇指： “ GOOD!”  只見他按部就班、動作敏捷地連接好電線，試圖借用他的車子電池激活帶動我的車子，只是未能如願。他的妻子臉色沮喪地掏出手機，撥叫了911電話。令我讚歎不已的是，他們居然沒有離我而去，丟下我不管的意思，而是雙雙在車裡打開收音機，故意把音量調大，意欲讓我不至於在黑夜裡感到孤寂。我下車敲了敲他們的車門，含淚向他們使勁揮手：“GO! GO!GO!” 他們這才與我揮手道別。

       我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來到？無聊之中又試試發動車子，沒成想車子 “復活”了！唯一遺憾的是，我當時喜出望外地 “拔腿就跑”，害得後來的救援警察豈不白跑一趟？為此，我深感內疚，卻又無可奈何!

以上諸位陌生人，我全然不知道其尊姓大名，但我認定他[她]們是好人！我常常想道：若是大家都愛人如己，世界該有多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