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又見棕櫚、又見棕櫚》遇到了《芙蓉鎮》

評論報導

當《又見棕櫚、又見棕櫚》遇到了《芙蓉鎮》

            - 於梨華、古華講扛鼎之作

陳小青

世界各地有數不清的華人讀到過於梨華的《又見棕櫚、又見棕櫚》,也有數不清的華人聽說過古華的《芙蓉鎮》。各獲大獎各領風騷、風靡幾十年的這兩部著作,已成經典之作。受兩岸三地共同尊崇、被譽為留學生文學鼻祖的於梨華,與榮獲首屆茅盾文學獎、作品被改編為多種影劇的古華,兩人之間可有關聯?

       有!2017年4月29日,在同樣身為著名作家、華府傳奇人物韓秀的牽線之下,華府華文作協將他倆請來做了題為【當《又見棕櫚、又見棕櫚》遇到了《芙蓉鎮》】的文學對談,主持人正是韓秀。三大「名家」相聚首,回顧歷史、暢談文學;三人眾多的「粉絲」從遠近各路趕來,會場座無虛席、盛況空前。

      講座以別出心裁的問答形式進行。本身著作等身的韓秀對兩位作家的作品瞭如指掌、事前又做足「家庭作業」,提問自具專家水平。她會先問聽眾一些有關作者及其作品的問題、令聽眾對兩位作家先有縱向的了解,其後才向兩位作者進行發問;由於多年在寫作與閱讀上的無數心得,她所提的自然是行家之問,提問時又每每先讀出書中關鍵段落作為例證,彰顯出作品的優秀之處;還要答者卡時間回覆、時間一到便笑稱「考試時間到了」;聽到答案還會做一番風趣的評論和「判分」,有時甚至與西方一些作家的作品進行對比,令聽眾進一步了解兩位作家及其作品的高明之處。問的內容雖然深刻且嚴肅,提問方式卻如此活潑,令席間聽眾一再捧腹。偏三人事前又明顯並未「排練」,臨陣上台,八九十歲高齡的於梨華和也已進入「从心欲」年齡段的七十多歲的古華,總是「乖乖」聽問、「乖乖」回答;有時答完之後則稱「我先交代這麼多」,引得會場哄堂大笑;有時走題、有時要向主持人再次核實提問。由於問題問得巧妙,他倆談出了許多寫作與人生各個方面的寶貴經驗與感觸。他倆講到往事動容、談及寫作動情,每句話都發自肺腑,時時有精闢論句、每每還要對以作協會員為主的聽眾介紹寫作經驗和做出語重心長的叮囑,令席內聽眾贊同與感慨之聲時起、掌聲不斷,連呼深受啟發。

會上主持人韓秀首先指出,此次大家相聚,乃因今年是文壇常青樹於梨華《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出版五十週年的日子;而古華則是在接受華府作協邀請下,剛完成台北之行,便不辭旅途疲勞趕來同於梨華和大家見面。聽眾立即報以熱烈掌聲。韓秀進而笑說,今天的文學對談「非常別緻」,因於梨華和古華二人唯一共同之處,是都在非華語的地區生活、而以華文創作見諸於世;但其他方面「就只剩下了不同點」:性別、出生地、成長環境、求學過程、創作過程、美學理念等均為不同,創作手法更是各有千秋,「所以今天正是請這兩位如此不同的小說家談有關那兩部家喻戶曉的小說產生的過程及有關內容」。而於梨華發言時則急於先「補充」一點:她和古華的名字中都有一個「華」字,這引得聽眾又是一陣捧腹。

       韓秀對於梨華的第一個提問,是關於創作《又見棕櫚、又見棕櫚》時的歷史背景。接下來,韓秀以書中比比皆是之例,請於梨華說明她能異常嫻熟、不同凡響地運用時空轉換藝術手法的原因。第三個問題,基於於梨華提及意識流以及夏志清先生為其寫序之事,韓秀請她說明怎樣觀察作品中的人物原型,才能通過細節描寫來成功刻畫人物的真實性。之後的問題,則包括諸如「在寫作中怎樣運用隱喻」、「棕櫚在妳心目中為何如此重要」,以及「妳對今天的《又見棕櫚、又見棕櫚》的讀者有什麼期待」等。

       韓秀對古華的第一個提問,也是從其小說《芙蓉鎮》的寫作背景、小說的產生過程開始。第二個問題則是對於《芙蓉鎮》的四章橫跨四個年代、令人聯想當時的政治形勢,而請古華解釋如此設計的更深層理由。韓秀進而請古華解說在其一系列長篇小說中,對數位不同女主角間為何總有一種隱隱的、非常堅韌的脈絡存在。接下來她的提問包括:在描寫《芙蓉鎮》裡石板街上竹枝掃帚掃街的經典畫面時、作者可曾有過不同的設想,以及對今天的讀者再看《芙蓉鎮》會有什麼樣的期待,等等。

於梨華在回答中,提及記憶猶新的許多往事,包括不公平的人生待遇、書中重要人物的原型、她本人的生活閱歷等等,這一切均已成為創作中的養分。韓秀由此表達了對她的感慨:於梨華的「性格決定命運,所以難怪要成功」。她還談到自己所以擅長運用時空調配來增進描寫人物的立體性,乃因大益於在美讀新聞系時大量閱讀的西方文學作品。並由此強調務必要讀書、尤其注意意識流的寫作方法;她還特別強調細密觀察的重要性,說人稱她「有第三隻眼」、能看到他人無法看到之物,而她因最喜寫人、對人非常有興趣,所以觀察得很用心、不肯放過任何細節,寫出的東西自然會細膩飽滿。對於書中讓棕櫚反复出現,以棕櫚為隱喻、將棕櫚看得異常重要,乃因逆境中曾以棕櫚為精神依靠、從中獲得力量,並以此形成一種象徵和吶喊。針對現下喜愛寫作的人們,於梨華語重心長地叮囑大家務必多讀書、多觀察,寫人物時務必能令讀者聽得見其講話、看得見其表情;而最重要一點,是定要每天必須動筆寫作、哪怕只寫五分鐘,而且關鍵是把心靜下來:「這是最要緊的,叫作『持之以恆』」。

       古華在答題中,對自己《芙蓉鎮》的得獎,部分歸功於時間所玩的把戲,認為自己是個幸運的人。通過介紹創作此書的歷史性大背景,他引用一篇評論,說此書「如果是1957年所寫,就會是極右派、關進牢房;如果是文革中所寫,就會被殺頭;但這本書是80年寫、81年出版,所以得獎了」。但他又說,《芙蓉鎮》是在當時特殊情況下所寫且成功的;而作為作家不應只停留在舊作上,所以他始終筆耕不輟,新近又剛完成另一長篇力作《北京遺事》。

雖然韓秀對二人的提問各不相同,古華許多回答竟與於梨華殊途同歸。他談到《芙蓉鎮》的結構亦是得到西方文學啟發並融會貫通的結果;他認為結構是一種力量,結構不好則再好的題材也必寫亂,好的結構則會產生雙倍的好結果;他也強調細節描寫的重要性,提到「故事可以虛構、細節不能捏造」。對於寫小說,他給予了三方面的忠告:一是學會傾聽、習慣於傾聽,甚至不同的觀點也要傾聽;二是如於梨華所述,務必觀察與注重細節;三是不要怨天尤人埋怨生活,「再大的苦難,對作家來說也都是財富,都會變成我們的文字、變成我們的作品」,《芙蓉鎮》便正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令他當時「找到了一個噴發口」將壓抑的情緒噴發了出來。他也同樣強調多讀多寫;關於多寫,他提到「不怕胡說,只怕無說」,寫時一定要自我解放,務必要放開來360度地寫;關於多讀,他認為無論古今中外、詩歌散文、各種風格的任何書均可讀,只有讀的書雜,營養才會全面豐富。

       發言結束聽眾熱烈提問,兩位作家均逐一給予回答。整個場面持續激昂,熱烈而感人,很多人回家之後還互通電話,一再感慨於此次座談給自己帶來寫作上的激勵,心情均久久難以平靜。相信此次難得的盛會,已經成為華府華人記憶中的一部分,留在了華府傳奇之中。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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