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近年一批批的敘利亞難民潮湧入了歐洲，曾有一張3歲的小男孩乘船偷渡希臘時，溺斃後暴屍海灘的照片，震撼了全球。  張君不免想起自己逃離越南時那場與死神擦肩而過，驚心動魄的淒慘經歷。

越戰在1975年結束，共產主義的北越統一了越南，但那時的越南是滿目瘡痍，經濟蕭條，

民不聊生。    當越共專政後，所有的富人、知識份子、華人和南越的軍政人員等都是被迫害的對象。在暴力統治下，人是沒有尊嚴，沒有人權，沒有自由，越共視人如草芥；很多人財產充公後，被送到「新經濟區」美其名是開發經濟，  那是一片原始森林區，沒有健康的飲水，沒有醫療設備， 在那兒隨時會遭遇死神的召喚，同時許多年輕男孩被拉去當兵和柬埔寨作戰。 所以他們為了逃避猛於虎的苛政，為了孩子們的前途，開始逃亡，那時的越南曾有一說 「如果電線桿會走路，也要逃走」。 因此三百多萬越南人，其中包括數十萬華人，冒著生命的危險，傾家蕩產，離鄉背井奔向自由，這是震驚世界的難民潮。

南越的人民為了逃避共產黨的暴政，紛紛計劃逃亡，他們乘著大小不等的船隻逃離越南。有偷渡的，有正大光明離開的。因而有許多人蛇為逃亡者安排， 交給人蛇兩、三兩黃金，就上了小船偷渡， 有的每人需交10到12兩黃金給越共政府，可以上設備較好的大船正式離開，因為越共需要經濟來源，且可以紓減人口壓力。  一批批難民的逃亡，寫下許多人間悲劇；小船在大海裡被驚濤駭浪吞沒，船上的難民被泰國海盜「輪劫」、婦女被「輪姦」。 許多人在船上病死，餓死，或被海盜殺死。根據聯合國統計，大約有20萬到40萬船民死在海上。 這是一部揭露人性醜惡，悲慘的 「血淚史」。

其中一個真實的故事，發生在1979年。一位南越的華僑青年張君一家，在越共統一越南後，他父親的商店被充公，也遭牢獄之災六個月，因為付了巨款才得出獄。張父考慮到在越共的統治下，他們的家庭隨時處在驚恐害怕中，再也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孩子們也因家庭背景，無法上高中，前途黑暗，同時擔心兒子被送去和柬埔寨作戰，因此張父決定帶著家人逃離虎口，前往自由世界。 張君父親除了交給越南政府數十兩黃金， 還要賄賂看守他們家的越共，才能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靜悄悄地上了破舊不堪的公共汽車，離開西貢的家園，一路上每個關卡都要送上金錢買通，五、六小時後到達港口的小鎮。 全家大小剛剛上了船，張君和幾位男孩又被抓下船，再度被越共勒索三十兩黃金，限時一天付清，否則就不放行。張父只好想法找小鎮居民每人出兩、三兩黃金湊足三十兩，大家一起上船逃離越南。

他們一到海上就遇到了幾批泰國海盜，所有值錢的東西被搶劫一空，幸好因為船大，人多， 船上有許多年輕的男人，海盜不敢強姦婦女，船上電池也被拆走，因此無法航行，在海上漂流了三天，幸好遇到泰國華人漁夫救援，船才能再度行駛，當靠近港口處時，船被漁網絆住，泰國的海軍又將他們趕回海上。 此時這艘只能容納400人的船，擠了500多人，又無法行駛，只有飄蕩在茫茫大海中，船上嘔吐物，糞便處處都是，惡臭衝天，加上船上已經缺乏食物和飲水，日子一天比一天困難， 飢渴交迫中，只有靠雨水維持最後的生命。 已有人失去生存的意願，有人因此喪失了性命。 第十日，張君幾乎已經無法再支持下去，他徹底地絕望，不再懼怕死亡， 靜待著死神的降臨。  就在最後的一刻，一艘泰國華人漁船經過， 搭救了他們，他們的船才慢慢地開 向港口。 不過在到達碼頭之前，他們得將船焚燬，涉水上岸，否則被泰國海軍看到他們的船隻，又會被送回海上。

他們終於上了陸地，因為經過一個星期飢餓的煎熬，骨瘦如柴的張君根本無法辨識鏡中的自己。  到了泰國，暫時住在牧場裡，靠華僑的幫助，供給他們糧食。過了兩星期，他們本以為安全了，那知道泰國政府又欺騙他們，說有艘船可以送他們去其他自由國家，這次他們和泰國華僑聯絡，當天派了華裔記者們到港口， 船剛啟航，就有人紛紛跳下海，有婦人、有孩子，在記者們目睹之下，泰國海軍人員只好去救人，不敢再將難民騙走。兩個月後，他們終於在難民營中安頓下來。 難民營衛生環境惡劣，食物也非常差。 絕處逢生後，再艱難困苦的日子，都能接受。 同時感恩救助他們的華人漁民和當地華僑，感恩得到了重生的機會。

在難民營中，張君聽到比他們更慘絕人寰的故事， 泰國海盜們接二連三地上了其他難民的小船，除了搶劫財物，還強姦婦女，並殺死拼死救助的家人，最後把許多婦女賣去當妓女，或是送到附近一個名 「KOH  KRA」  的小島礁，每天都有許多海盜上去輪姦他們，島上沒食物與飲用水，最後只有吃人肉維持生命，那些婦女過著人間地獄的日子， 一個月後才被聯合國解救，送去難民營。很多人因此神智不清、身染重病，需要長期身心的治療。

他慶幸自己在瀕臨死亡邊緣時獲救。 當時歐美自由國家開始接收難民，張君在美的親戚幫助他們申請入美，四個月後他們安抵美國。 親戚又協助他父親在美找到一份工作，全家才過著穩定自由的日子。 在美國他唸完了中學和大學，優異的成績畢業後，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也成家立業。然而這驚心動魄的往事如一場夢魘，回憶起來仍心有餘悸。

這場難民潮從1975年起直至1997年才正式結束，整整延續了二十多年，時間的漫長與情況的淒慘史前未有。   自1989年至1997年，聯合國實施了一項「全面遣返船民回國案」，將難民營中二十萬無法前往第三國定居的船民全部強迫遣返越南。1997年最後一批船民自香港被送回越南，結束了長達二十多年的船民的慘劇。

浴火重生後的張君，很能了解敘利亞難民為什麼冒著生命的危險也要逃亡，同情他們的遭遇。希望自由世界給他們一條希望之路。 他說如果今天一切從頭開始，為了自由、為了美好的未來、子孫的前途，他還是會選擇逃亡這條路。 當年他們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奔向自由， 這代價雖大，是值得的。 正是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後記：  這是我朋友口述的親身經歷故事，同時參考了些網上資料，簡單記述了張君一家人在逃離越南時悲慘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