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蕭逸 送您遠行

散文

大俠蕭逸 送您遠行

葉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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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界歷來用“南金北蕭”來形容武俠小說大師金庸和蕭逸的文學成就。僅僅只有二十天之差,金庸與蕭逸雙雙隕落,“南金北蕭”瞬間遠離人世,成為傳說,對於廣大熱愛他們作品的讀者是無法彌補的損失!

    一個多月前蕭逸尚還在電話中和我相約病癒後見面,萬萬沒有想到等到我一次回國旅行歸來趕到他病床前,他已消瘦得脫型,只能吃力地用手指示意著表達意思,再也無力說話。在香港停留時收到了蕭逸老師第二個兒子蕭培寰的電話,他告訴我父親的病被確診為肺癌晚期,來勢十分兇猛。當時我如聞巨石炸裂,驚訝得無法言語。

   從中國回來的次日,11月18日下午三點左右我走進病房,蕭夫人劉美清和大兒子蕭培宇隨伺在側。二子蕭培寰大聲說,“爸爸,葉周來了。”我望著戴著氧氣面罩的蕭逸說:“我來晚了!”蕭逸轉動了一下眼睛,他的臉龐瘦削,更顯出眼珠的大。我握著他溫暖的手,湊近他耳邊說:“在國內見了很多文學界的朋友,大家聽說他病了都很關心!”他睜開眼睛用靈動纖細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於是他伸出手指,目光如炬,望著面前的空中一筆一劃地寫起來。我跟著他的手指清晰地看見:葉周 這次……接下去,他繼續寫,多少遺憾瀰漫在空間中。大兒子蕭培宇拿過一個寫字板襯上白紙,遞上筆。蕭逸便一筆一劃地寫起來:葉周 四月三日十時……之後的字交疊在一起無法辨認。寫了兩次都是一樣,他也累了,放下筆,閉上眼睛。我再次湊近他的耳邊說:”我非常珍惜與您的友情,您的文學成就將傳之久遠,我會用筆記錄下您的文學成就!”大兒子蕭培宇在一側說,”爸爸已經聽到了!”

    當天晚上,午夜夢醒,我始終在琢磨著四月三日那個日期對於他與我的意義。翻看了日記,發現有一次我們的聚會是三月四日上午十點,還有一次協會出了一個蕭逸作品專版是四月初……我知道不可能找到明確的答案,一個彌留狀態的病人不可能還有清晰的記憶。他尚能準確地寫出某個日期某個時間,那一定是奇蹟,是生命即將消失前迴光返照的奇蹟。第二天我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手機上收到了三個多小時前蕭培寰傳來的訊息:”葉兄我父親在今天早上8:45分走了。”沒有想到昨天下午的見面竟然是最後的告別!難道昨夜夢醒時翻找以前的記憶時,卻是冥冥中與摯友蕭逸的最後一次靈魂的溝通?

    與蕭大俠交往多年,我曾苦苦思索,是什麼養分成就了蕭大俠筆下豐富奇幻的武俠世界。我曾請他給會員們暢談寫作,也曾私下問過他這個問題。他強調是軍人世家的血脈影響了他。那不就是一個俠義嗎?父輩救國於危難之時不就是體現了一種為民族的俠義。

    蕭逸在分析自己的武俠小說時說:“人只有身處極端的困境,才能開出新的心性來。”這句話是對他的武俠小說的一個精闢的提煉。他寫了五十年,與小說中的人物相知相識、同悲同喜了幾十年。他筆下的人物,多是悲戚孤默闖蕩江湖之俠,懷著滿腔傷感與同情滿世界尋找用武之地。“俠義”一詞在中國武俠小說中的體現是一種“捨己為人”的精神。劫富濟貧、伸張正義。“俠義”在小說中也許只是身懷絕技、武功高強的江湖兒女的專利,但在現實社會中則體現了強者對弱者的同情和幫助。蕭逸說“‘俠’代表了偉大的同情,他們的身影裡有我人生的寫照。”

    蕭大俠從家教中傳承了這種俠義的精神,又在他藝術的想像世界裡縱橫馳騁,發揮了豐富的想像力創造了豐富璀璨的武俠世界。蕭逸先生的文學成就曾經影響了數以千萬計的華文讀者,他筆下的人物在中國大陸、台灣、香港和東南亞等地和世界各地的華文讀者中深入人心。他的許多作品曾經被搬上電影和電視螢屏。有些作品還在繼續進行改編。

    在武俠小說創作上他始終強調不僅要顯示“武”,更應注重“俠義”的刻畫。除了武俠,他也在“劍仙”和道家思想類型文學承前啟後,並擅長於描述愛情和挖掘人性。蕭逸還說過,“俠是天生的殉道者,他們降生在最不幸的時代,最孤苦的處境,與強者作對- 為了成就弱者,因而他們注定身世淒涼。”他所體現出的新武俠創作成就將中國武俠小說提高到一個嶄新的高度。

   蕭逸先生在近半世紀的創作生涯中,共出版各類膾炙人口的長篇歷史、俠情小說近五十五部。其中《甘十九妹》《飲馬流花河》《無憂公主》《馬嗚風蕭蕭》《長劍相思》等多部著作四十年來發行量俱己超過千萬冊。小說家秦瘦鷗曾撰文評說金庸、古龍和蕭逸三人的武俠小說各自的特色:“古龍的語言簡潔風趣,才氣、靈氣十足,金庸則長於結合我國歷史上的真人真事,而不顯牽強;蕭逸所虛構的故事既有一定的真實感,而又波譎雲幻,極盡緊張曲折之能事。”

   今年六月在洛杉磯舉行的“北美華文文學論壇”上,作為協會的榮譽會長蕭逸前來參加。他神采飛揚,即興發言:“我們什麼都不缺,就是缺少來自故鄉的文化味。我們血液中流淌的是同樣的血,我們需要的就是來自故國的文化交流,這是我過去幾十年一直推崇的,今天已經看到蔚然成蔭。這是我感到最為欣慰的!”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參加公開的活動,他在簡短的發言中反復強調海外作家遇到來自母國的同行那種互為溝通的幸福心情,溢於言表。

   蕭大俠您這次獨自遠行,要走很長的路,您要照顧好自己。此行或是去完成一項更為偉大而艱鉅的創作,您一定會以自己的奇思妙想成就一部更為絕妙的偉大作品。

   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我的前輩、摯友蕭逸,我們永遠緬懷您的高尚人格品質!您的崇高文學成就將永留人間,世代相傳!蕭逸千古!

(寄自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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