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鼓歌聲繞樑

散文

花鼓歌聲繞樑

張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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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噹!童稚的記憶,依稀印刻著一聲鑼響!關家茜等亞裔明星身穿黃色或紅色衣衫,在巨型宮燈與摺扇前,載歌載舞的花鼓歌電影。

    1992年深秋11月22日,作家都被邀請回台,參加在圓山飯店舉行的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創會的首屆大會。並旅遊台中等,欣見蜚聲於世的作者黎錦揚老人家不端架子,藹然可親拍照也西化謙讓女士優先,趁會後參訪,就同這位有禮的幽默紳士閒談起來。

千禧千禧年深秋11月22日,世華作協第四屆洛杉磯大會,歡迎我們的晚宴在別緻的舞池舉行,又見85歲183公分的高個黎先生瀟灑自如,與楊華沙她們跳著優雅的國標交際舞,還說每週都跳,不由令在哈佛郊區從中年起,也曾參加跳舞俱樂部的我瞠目结舌。

    1915年黎先生於祖籍湖南。昆仲有八,為湘潭名聞遐邇的黎氏八駿中的么弟。大哥黎錦熙,推行國語統一,二哥錦暉作曲有:毛毛雨、可憐的秋香、人面桃花、妹妹我愛你、一身都是愛、桃花江等;七哥錦光:採檳榔、夜來香、鍾山春、王昭君、愛神的箭、哪個不多情、春之晨等都膾炙人口,我家兩代熱愛的歌曲都出自黎家。他們在文學音樂科技教育界都名滿天下。

    北京教會中學畢業,考入青島山東大學,老舍是他歷史老師。抗戰1941年西南聯大畢業後,往雲南邊陲芒市擔任土司的英文秘書,協助進行現代化。度過一年多,邂逅了擺夷初戀,雖異地而中斷,卻仍然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土司怕轟炸之危,贈他派克筆,吉他,打字機各一,100塊銀元和西裝送回重慶,大哥派私家黃包車要他到喧鬧的黑市轉賣,拉回沉甸甸的六萬鈔票。這段奇遇實在難忘,後寫成《天之一角》,稱心地在《紐約客》雜誌上分刊多次,再被改編為《怒江春暖》電視劇。     

    送兒子赴法留學,他北師大國文系主任的秀才大哥,極鼓勵他留美,加上大哥自由兌換的法幣,湊三千美元,飛越駝峰-喜馬拉雅山-乘威爾蓀總統號與男女各一,印度學生同行,迂迴越洋,躲著魚雷5週,1943年船抵洛城,搭火車至哥倫比亞大學唸書,勤學俚語。後大哥同行好友推動羅馬拼音的語言學家趙元任,襄助從紐約趙擔任董事的華美協進會 China Institute,請得一份獎學金,他轉學耶魯,付了學費,居然還月供200美元生活費,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能省20美元寄給父母。

    我們的趙元任前輩,適時在哈佛與葉理綏,王岷源等編漢英字典,開方言課,教美國大兵軍隊特殊訓練,同女兒如蘭作曲聽課,為夫人楊步偉潤色中國食譜-賽珍珠出版,接待胡適講學,李約瑟,金岳霖,林語堂過訪;參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籌備,穿梭耶魯紐約語言學術演講,到普大接受榮譽博士學位,到貝爾電話研究所,及顧問紐約的華美協進會。

    因而影響他畢生的除大哥黎錦熙的策勵,再趙元任的輔助,臨門一腳則是老家姻親羅靜予 - 時任香港大地影業經理勸他:教授一抓一把,不如去哈佛學寫作。得了學位,回來幫忙建立新的製片廠,羅將任中央電影製片廠廠長。

    知名的哈佛戲劇貝克教授George Pierce Baker,是現代劇場和電影的先驅,是黎先生山東大學教授洪深 – 第一位學戲劇留學生 – 1919年在哈佛的老師,也在1914年教過尤金奧尼爾,後來教過1927秋在耶魯學舞台藝術的林徽音。1905年,貝克在哈佛講授《戲劇編撰》之課程編號:英文四十七-English 47,當時名聞遐邇 – 經過考證訂正了黎先生記憶,因轉述羅靜予的話有點輩份之謬誤。

    耶魯因E Harkness善款捐資人文學院辦戲劇,1925年勸哈佛未成,貝克跳槽耶魯,首任戲劇系主任兼掌新興劇場。貝克1935年1月6日在紐約逝世前兩年,也請了Walter Prichard Eaton伊頓哈佛畢業的劇評家來耶魯戲劇系任教,聲譽卓著,富同情心,為塑造黎先生的一道閃耀的光。

    感觸到耶魯人親善富於人情味,恬靜自在,悠閒與哥大有天壤之別。畢業之際,紐約經紀安埃爾莫忠告,從無中國故事上過美國舞台,就改寫短篇,短短三頁的<禁幣>得到《作家文摘》短篇小說徵文奬第一名,得750美元獎金,並解決他居留移民問題,又喜得轉載費,得以持續25美分牛肉麵果腹,奮發激情寫作。

    1957年書稿被退回多次的《花鼓歌》終得面世,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翌年編成舞台劇,在百老匯和倫敦,法德等演出,歷久彌新,入選十大歌舞劇。改編電影,獲三項奧斯卡獎。2002年,劇作家黃哲倫再新編劇本,再上百老匯及洛杉磯舞台,原著也重新出版,音樂劇光碟問世,造成後一波的《花鼓歌》熱潮。

    常能樂觀回顧人生說好運連三,奇蹟押寶般轉轍寫短篇解決了他的身分問題;醉後接受三千元作品的首演訂洋,竟帶來終生坐享受益不盡的演出版稅。

    又在名攝影師黃宗霑家裡作家聚會,得識優雅代讀的美國作家妻子Joyce Lackey,總為他作品打字,還常為近視很深的先生開車,可惜不愛動,72歲就中風逝去。在他完成《情人角》《躍登百老匯》等三十幾部書的晚年,仍在美國戲劇界穿針引線提攜華裔人才。

    在前沿的進步心態中,堅持重視傳統脈絡不遠底色,仰仗文藝的本真,在繼承與創新中取得平衡權宜。開放締造手中的劇場藝術,娛樂又不失批判性的思維,才能展開均等與世界的對話,真正贏得全球的崇敬。 他是繼林語堂後,再以英文創作進入美國暢銷書榜,又登上世界音樂劇巔峰第一華人!

    黎錦揚先生忙過一百零三歲,歲月如歌,繞樑不絕!

(寄自哈佛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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