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新郎缺席的婚宴

小說

一場新郎缺席的婚宴

王國元

                                                                   

希爾頓酒店。夏威夷

常在網上欣賞到上世紀50年代,已逝老牌歌星佩蒂佩姬(Patti Page),哀怨婉轉地唱著她的經典名曲「田納西華爾滋」(Tennessee waltz),歌詞內容講述在舞會中,一位女孩介紹一位久違的女友給她的男友,卻從此失去了他。沒想到這樣陳舊老套的劇本,居然活生生地重現在21世紀中……..

南施,一位寮裔的年輕女性,生長於德州的她,個性與生活習慣皆與一般美國女孩無異,黑髮,褐眼,黃皮膚,五官甜美,身高略矮些外,操一口洋腔洋調的流利英語,個性堅強獨立,與一位墨裔的男子荷西同居達數年之久。年已30歲的她,感到青春有限,加上父母催促下,想著安定下來。她與荷西感情一向穩定,二人商量後,就敲定了婚期的黃道吉日,並買了顆二克拉鑽戒。婚禮結合蜜月一起較省事,地點就選在風光明媚的夏威夷。男女雙方的好友,同事,親人皆事先訂了機票、酒店,女方的家長更是耗資包下了大酒店的套房、婚禮大廳、佳餚、酒吧、樂隊、攝影師及婚禮儀式所需的軟硬體設備等。美國有個不太公平的習俗,女方嫁女兒,居然還要負擔大部婚禮的費用,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好南施的父親經商混得不錯,生活堪稱富裕,對獨生女兒一向有求必應,連新娘的婚紗禮服都是專門訂製的名牌;不像荷西出生於一個貧窮的家庭,父親是個早期偷渡來美的磁磚工人,家裡有七個兄弟,也都是輟學到處打工的建築工人,除了排行老么的荷西較爭氣上了大學,現職是電腦工程師與南施同行。有人問過荷西,靠他父親一點微薄的工資如何養活這一大家人?他的回答真妙:「他其實並沒有真正養過我們。」一切盡在不言中。

婚禮前的一個星期,荷西的男性好友們,為他舉辦了全部男士参加的「獨身之夜」(Bachelor Night),他喝得酩酊大醉,深夜時分方休,拒絕了由友人送他回家的建議。一個友人擔心他的安危,給南施打了個電話,發現他漏夜未歸,這下子全家人都緊張了,四出尋人卻毫無訊息,電話也不通。直至清晨時分方醉醒的荷西,回電謊稱睡到兄弟家去了,上班前會回家。南施二話不說,跳上配有新穎追蹤電話設備的新車,竟然查出荷西的車,停在一位知己女友的公寓處,是自己在一次舞會上介紹給荷西認識的。她整個人暈了,難怪他曾一再稱讚女友的美及好,只怪自己沒注意。為了確定沒有冤枉他,再撥次電話給荷西,終是確定了他的方位無誤,她傷心地折返家中。

為了讓他有個機會解釋,她邊收拾他的細軟,邊通電話,企圖多瞭解一些整個情況的來龍去脈。荷西除了一開始矢口否認外,直至發現已經無法隱瞞,祇好一直道歉希望獲得原諒,並坦承雙方私下來往已有一段時日。遭自己最親密的愛人及好友連袂背叛的南施,傷心欲絕地警告他不得再回家,並將他所有的衣物捐給了慈善機構,當然婚禮也取消了,完全不理雙親對她的建議:「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所有男女雙方的好友皆收到一封短信:「我們的婚禮已經取消了,非常抱歉,不過還是照原訂計劃前往夏威夷玩樂,如果你不介意,請來加入我們。南施」

美國航空公司自達城直飛夏威夷的班機湧上六、七十多位全部來自女方的雙親、兄長及親戚五十、同事、好友包括了所有的伴娘。每個人都帶上了原本為婚禮準備的正式禮服。因為一切原本預訂的婚禮活動由於時間靠近,是無法臨時取消退錢的。南施的父母開明地表示大家就去玩玩吧,一切費用都付了,不去白不去。南施的好友也都建議她照常去夏威夷,好安慰那顆破碎的心,也算是對她的一種支持,儘管婚宴上將無新郎参加。

飛機上的親朋好友內心裡都帶些沉重,從未出席過這款的婚宴,南施表面上強顏歡笑扮演著一位照顧大家的女主人,臉上常淒淒當獨處的時候。她的一位好閨蜜自告奮勇,權充她此行在夏威夷的室友;一間大蜜月套房,望海的大陽台,特大號的雙人床上靜趟著一大束紅玫瑰,一間小會客室挑高的天花板,柔和的燈光,一幅梵谷的膺品貼掛牆頭。小酒吧上擺滿各式樣的美酒、咖啡。這一切美好的安排竟然帶些諷味在她心底,她推上了陽台的紗簾,刻意與那一片海藍、碧雲天隔絕。下了飛機的她累壞了倒頭就睡。有點時差的她在半夜醒來,悄悄地披上外衣,步出了酒店,往waikiki海灘走去,一長列搖曳的椰子樹下,海風輕拂,情侶成雙成對漫步著,在月光下深情擁吻,在這個繁花競豔,仙樂飄飄處處聞的人間天堂,有情人們珍惜著這個月夜。只有她形影孤單地倘佯沙灘上,她脫下鞋讓雙腳滲進於濕軟的細砂裡,緩緩沿著海邊漫步,淚水沾滿衫,望著那一片靜謐的黑漆海面,甚至還萌生一點想輕生的念頭。

 

夏威夷的第二天

年輕人通宵玩樂後睡個不醒,無人要吃早餐,這一天原本排定的節目是婚禮的預習,當然被取消了,改為拍照留念。職業攝影師背著各項器材,原本預備好好拍攝一對新人的各種深情婚紗照,祇好將重心放在伴娘們身上。八、九位一身白色裝扮的伴娘,手牽手一字排開,赤著腳在海灘上踏浪而來,青春洋溢的笑容,髪上別著鮮花,人花爭艷,美不勝收。

 

夏威夷的第三天

婚禮日。原訂的婚宴由夜宴改成午宴,酒店瞭然真相後,對南施感到非常同情,退還許多錢給她。會場佈置新人入場的紅毯依舊,顯得有些唐突。南施的父親為了婚禮中父女共舞這一幕,沒少練過舞,還上了社交舞課一陣子。大家起鬨乾脆來真的,還是由父親挽著女兒在婚禮進行曲中走紅毯,在全體賓客起立鼓掌聲中,父女倆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慢步行進至會場正中央駐足而立;樂隊開始奏起了華爾滋音樂,身材矮胖的父親牽著女兒慢慢地舞了起來,生平第一次跳舞的他,看來有點緊張深恐出錯。一身美麗潔白的新娘是個舞林高手,她輕摟著老父慢慢地轉圈,邊低頭囑咐他何時該伸臂,讓她優雅地迴轉一下身子,挺溫馨的一幕,舞完後,女兒感激地給了老父一個吻,全場掌聲如雷,深為這一幕所感動,她的母親則在旁頻頻拭淚。

動感音樂緊接著響起,全體年輕人紛紛下場,搖首擺臀起來熱鬧異常,大伙暫時忘卻那一份新郎缺席的憾事,宴會終了新人共切蛋糕的一幕,南施唱獨腳戲,她哽咽地致詞:「感謝大家在我人生最困難的時辰,給了強而有力的支持……..」,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許多賓客不禁竊竊私語,如此一個好女孩,竟然會挑了一個阿米哥,實有一朵鮮花插牛糞之嫌。婚禮夜,南施喝了超量的酒,醉了,被扶回她的蜜月套房,據言她哭了,傷心地放聲痛哭,她的閨蜜也不勸她,且讓她儘情地哭完好翻篇。

返回達拉斯後的南施在家人朋友的鼓勵下,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笑容。然而噩運似乎並未遠離她,醫生告知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消息有如晴天霹靂。她簡直不敢想像自己將如何成為一位單親媽?這回她哭得更傷心了。

後記:荷西在婚禮取消後,自由地在外冶遊數月後,終是感到厭倦了,他想回到南施身邊,卻遭到嚴厲的拒絕。他不停地電話,依媚兒,傳簡訊,甚至跑去她上班處等她。她堅拒不吃回頭草,並且威脅要報警,控告荷西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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