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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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圖是個有山、有湖、有海的城市,在湖與海的交界處有個著名的景點,是一個水閘門。這個水閘以一個人的名字命名,稱為 “Hiram M.Chittenden Locks” 。 這麼長一個名字,我們就簡單叫它“齊先生的水閘”吧。 這位齊先生是美國二十世紀初的一位水壩建築工程師,在他建造水閘之前,由於海水和湖水的水位有落差,造成船隻運輸的困擾,湖裡也常會發生海水倒灌的禍害。齊先生 1906 年來到西雅圖之後就尋思要在湖與海的介面處建造一座水壩,靠水壩上的閘門調節海水與湖水的落差,保持湖面水位不變,這樣,不但避免海水倒灌,又可以使出入海口的船隻隨時自由進出,這對經濟發展是極其有利的。有了這個想法,齊先生很快付諸實踐,水閘終於在1917年建成。 如果故事僅到此為止,齊先生和歷史上任何一位 聰明、能幹、將專業技能為民服務的工程師沒什麼兩樣,我也不會浪費筆墨去描寫一個對我來說無關痛癢的水閘。 當我來到水閘參觀的時候,看見巨型閘門的旁邊有一條激流中的通道,一級一級拾級而上的臺階,從海水這邊通到湖水那邊,一條一條的魚正藉著臺階一級一級往上跳,有的好不容易跳了幾級,被激流沖下來,遊進臺階旁邊的小水槽裡休息一會兒,再鼓足力氣,鍥而不捨地往上跳,最終從海水跳進湖水裡。這個奇觀引起我極大的興趣! 聽了講解才知道,那些魚是鮭魚 (Salmon) 。鮭魚,人們都認為它是海魚,其實鮭魚真正的故鄉是淡水湖。它們出生在淡水湖裡,母親將它們產下之後,從此不吃不喝,慢慢死去,將自己的身體變成養分供給小魚們吸收、長大,當小鮭魚長得足夠強壯之後,它們會憑著靈敏的嗅覺,聞著海腥的氣味,離開淡水湖朝著海的方向搏擊。就象人,長大以後總要離開故鄉,去遙遠的地方闖蕩。當闖蕩了足夠時間的鮭魚在海裡生命成熟之後,原生地又在呼喚它們,在繁殖的季節,它們又要拼死拼活地回歸初始之地,在淡水裡產下新的一代,然後慢慢死去。也像人,到年老的時候,就想著葉落歸根。鮭魚的生命一代一代就這樣周而復始,生生不息。而誰能想到,水閘旁邊那條逆流而上的通道竟是當年的建築工程師為鮭魚準備的回家之路! 一百多年前,建造水閘的齊先生心裡想:如果海水和湖水之間被一道人為的閘門封死了,產卵的鮭魚怎麼回得了家?吃著母親的身體長大的下一代又如何游往大海去經受歷練?思考良久,他想出辦法來,在大水閘的旁邊,開出一條小通道,因為水流湍急,齊先生在這條通道上造了無數的小臺階,小臺階旁邊有一個休息的小槽。齊先生想,當鮭魚跳上一級臺階之後,可能會累,累了的鮭魚可以停在小槽裡休息一會兒,不至於被激流沖走,休息好了,還可以接著再跳。就這樣,在現代文明建築的巨型水閘之旁,有了一條鮭魚返家的路。一百多年來,海水中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鮭魚經過這條通道返回家園,安息在它們生命的最後歸宿。 我不知道鮭魚們懂不懂得感恩,我卻被這位上個世紀初的建築工程師柔軟的心腸深深感動,那個時候的人不會講「環保」這個字,他有的,只是一顆肉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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