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過後再相見

散文

瘟疫過後再相見

曉亞

         

        自從政府發佈「居家避疫」的命令之後,人生彷彿按下了暫停鍵。

        學區早在三月初便宣布各級學校全面關閉,一開始是暫時停課兩個星期,幾天之後,又收到另一封電郵,告知家長因為疫情愈趨嚴峻,為了學生安全,開學日期延後至五月。將近兩個月時間,小孩教育活動歸零,提早放起暑假。居住的小城電影院、健身房、酒吧、購物中心全部停止營業,餐館改為外賣禁止堂食,市民被要求取消聚會保持社交距離,朋友之間串門子的行為也在禁止之列,頓時整座城鎮瀰漫著一種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的氛圍。

       我還是維持每日晨走的習慣。

       因為「六英呎社交疏離」(social distancing)的規定,遠遠看見迎面而來的行人,彼此很有默契拉開足夠一輛車通行的空間,或是移步到街道另一頭,遙相揮手。空空蕩蕩的街頭,看到或獨自行走、或遛狗的陌生人,竟會湧生“大家都還安好”的莫名感動。每天窩居在家,除了減至最低限度的採買之外,晨走時光成了唯一和外界相連的窗口。雖然身在城市,卻開始過著鄉村日出即起、日落即歇的類隱居極簡生活。這是現代人的大隱隱於市吧,病毒的威脅,讓我們不得不離群索居,重新好好面對自己,與自我獨處,學習定靜的功課。

       目前,全球有超過五十個國家、十億人口正處於居家避疫中,除了購買民生必需品、就醫之外,被要求避免上街與他人接觸。在美國,包括加州、紐約州在內的八個州已經發布禁足令,影響了一億多人,相當於三分之一人口總數。平日熙來攘往的紐約曼哈頓,如今街頭空曠冷清,只餘一盞盞孤獨閃爍的霓虹燈。每天的確診、死亡人數不斷攀升,數字瞬息萬變。在我打字的這個時刻,全球有超過五十萬人被病毒一舉攻克(註),相較於二OO三年初春爆發的SARS(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當時二十多個國家淪陷,八千多人染病,七百多人死亡,此次不管是名為「武漢肺炎」或是「新冠病毒」的疫禍,以放射線往世界每一個角落擴散,其感染力、傳播速度遠遠超越當年,不斷攻城掠地,戰事煙硝四起,影響的層面更深、更廣、更令人措不及防。

        學校一間間停課,百貨零售店一家家關閉,活動一場場取消,明星、運動員、政客,不論王公貴族或販夫走卒無一倖免,一一淪為疫災受害者。口罩、消毒水、衛生紙、退燒止痛藥品搶購一空,每日大賣場開始營業前,門口便擠滿了大排長龍的消費者,隊伍綿延數百公尺。向來不善與人爭搶的我,在這波搶購風潮中始終落居下風。尤其,「防疫禁足」命令之後,採買成了一件大事,上菜市場恍若上戰場,全副武裝,如臨大敵。行動必需速戰速決,如同打游擊戰,搜刮糧食補給品後,迅速退回後方基地。許多商店的架上貨品如秋風掃落葉,零零落落,雞蛋、牛奶、米、麵條早已不見蹤影,得跑好幾處地方,購物清單上的東西尚無法備齊。沒想到,美國富裕豐饒,在疫病的大舉侵襲之下,也不得不過起了配給式的生活。

        每次採買回到家,看著自己冒著危險搜刮回來的糧草,貧乏的可憐。向家中的青少年叮嚀:「最近非常時期,我們要少吃一點,減少外出補給的風險啊!」因為學校停課在家的少年,正值青春期胃口正盛時候,老媽這番苦口婆心言語聽在他耳裏,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心中大概無奈地翻了好幾次白眼吧。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不善炊事的我,每日三餐主中饋之職令人傷神,幸好有廚藝高超的好友,時不時便送來自家烹煮的食物,或是雞蛋、肉品等等食材,讓我們不至於斷炊,深刻體會所謂的患難見真情。

        由於疾疫蔓延,大部分經濟活動停擺,人們的腳步慢了下來,人與人之間的社交距離前所未見的疏遠,這反而給了地球一個喘息的機會。排炭量減少了,大城市空汙情況趨緩,義大利威尼斯運河重新恢復清澈。種種人類對於這塊土地所造成的破壞、汙染,一夕之間因為瘟疫的侵襲而有了翻轉的可能。身為萬物之靈的我們,以經濟發展為名,過度開發、山林濫墾,破壞了原始自然生態,導致許多物種的滅亡,造成地球如今滿目瘡痍的景況。事實上,萬物是一體的,當腳下所踩踏的土地與其它萬物來到了生存與毀滅的臨界點,人類也將無可避免的走向生死存亡的關卡。

        近來在社群媒體上看到一句新興名詞「“Covidiots” 是Covid-19(新冠病毒)與 idiot(笨蛋)結合起來的新字,嘲諷那些忽略疫情風險持續外出群聚,或大量掃貨囤積物品的行為。難道,我們從不曾於經驗中記取教訓,一再反覆重蹈錯誤,每次都付出慘痛的代價。

        基努李維主演的電影《當地球停止轉動》(The Day the Earth Stood Still) ,描述外星人為了拯救被人類自私掠奪行為所破壞導致奄奄一息的地球,迫不得以只好選擇消滅人類。其中經典台詞:「如果地球滅亡,人類也會滅亡;如果人類滅亡,地球就能存活。」( If the earth dies, you die. If you die, the earth survives.) 劇中角色信誓旦旦保證:「我相信人類只要到了關鍵點,一定會演化成更好、更和平的物種。」基努李維所扮演的外星人,看到了主角母子所展現的愛的情感,相信或許人類真的有改變的可能,不再互相傷害、傾軋,改變心意終止毀滅地球人的使命,最終讓人類躲過一場浩劫。

        這次病毒菌種瘋狂的無形戰役,讓我不禁聯想難道這是外星更高文明為了拯救地球及萬物生靈,所不得不採取的滅亡人類的舉動?或是一種警告,讓我們深切反省,思索人類文明的走向發展,不能再以自我意識凌駕於一切。每一個生命都與另一個生命息息相關,在這個地球村時代,沒有人能自外於任何人,或任何生命,哪怕只是極其微不足道的小生物,都是命運共同體的一塊拼圖。

        當地球停止轉動,人生按下暫停鍵,面對上天所發下來的期末考卷,人類會安然通過考驗,或是集體失敗死當,就看我們能否徹底覺醒,以智慧與相互關懷的心念共同攜手走出困境,希望答案會是前者。

        從超商購物返家,車上收音機裏的DJ 邊播放音樂邊感性地說:”We’ll go through this together.” ( 我們會一起並肩度過)。懷抱正面信念,堅持下去,希望我們能一起並肩,安然度過。

        瘟疫過後,大家再歡喜相見。

(註:學校已停課至學期末。目前全球確診數超過四百萬,距離本文撰寫時間僅隔4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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