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誰也沒想到，2020的鼠年會以這種形式到來，新年、春節、春天都過得十分暗淡。先是武漢發生瘟疫， 我家有一家表弟妹就住在武漢，這瘟疫來得極快，傳染極快。中國政府很快就下了封城令。我遠在美國，隔岸觀火，就寄e-mail祝福他們。

誰知道，這瘟疫三月就傳到了美國，很快感染人數就超過中國，居世界第一。我到美國五十多年，我對美國醫療防禦有信心。 既然縂統極有信心，我當然也相信他，處驚不變。

到了三月， 情形愈來愈險峻。紐約，加州都病例直線上升。兩州州長，成天上電視呼籲，洗手洗手勤洗手，社交距離， 不要出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去等等，我們這才知道事態的嚴重。

三月初， 正好春假，也正好是我們運動課老師的生日。大家早有約定，那就是等這學期結束的禮拜五，大家聚餐，羅漢請觀音，學生請老師午餐。誰知到了禮拜三，聚餐的興奮忽然淡了，我看見同學們在竊竊私語，我就問：「有什麼事嗎?」有位同學答我：「聚餐恐怕有變」，「怕餐館不開門嗎?」我還傻儍地問。果然星期五，一上課同學們臉色沉重，我不知就理，還追問聚餐的事，有位同學直爽地說了：「疫情嚴重，學校要關門了。」「誰說的??」我大驚。「學校來禁足通知了!」原來學校用 e-mail 通知我們說遵守州長命令。從今天起不上課了。我看到學校通知，但沒注意內容。原來星期五是最後一天上課。我聼見有人在問:「關到什麼時候呢??」「也許永遠吧!」

想不到這就會是疫情中的最後一堂課，我以為同學會抗議，誰知道大家很聼話的同意了。更想不到老公參加的網球會掀起了激烈的爭吵，正反兩面互不相讓，最後還是以州長命令，大家停止運動為要。

美國人如此聼話真不可思議。我曾在美國政府工作多年，對美國人的不聼話記憶猶新，我最記得有回上級有令員工得接受吸毒測試。想不到會引起軒然大波，一片反對之聲，弄得我「習慣政府命令」的人一頭霧水，政府工作人員吸毒測試有何不好? 同事回答:「這是侵犯隱私權，不可為之」。理由是測毒只有95%可靠。如果你不幸錯入 5% ， 那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不到病毒蔓延到全美國，一發不可收拾。感染人數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禁足的日子，外面的活動一概停止。作為退休者，不必擔心工作，也不必擔心沒飯吃，開始還覺得新鮮：清房子、整理房間、除雜草，十分忙碌。後來待久了，就變得有些悶了!  最不能忍耐的是頭髪長了，像稻草一樣的堆在頭上，十分難過。其次，餐館關了，不能堂食了。平時沒事時，找家好吃的餐館去飽食小酌一番的「小確幸」也沒了，尤其禁足連三月，一些自由自在的小確幸一一被剝奪以後，就愈來愈沒意思了。我忽然想起:「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我們成了沒有活水的魚。

禁足日子中，唯一的樂趣是夫妻間的感情加強了，我們結婚以來，忙於工作，並沒有生活情趣的培養，現在與外界不來往了，矛頭對內，夫妻兩人大眼對小眼，不關心也不行了。現在夫妻兩人每天最關心的是:「今天吃什麼菜?」因為我是夜貓子，早上起不來，不吃早餐一直是我的壞習慣，記得當年剛結完婚，我老公仍去學校食堂吃早餐，結果被他的中國同學訕笑：「你不是結婚了嗎?」老公沒面子，自此研發出自已的早餐。想不到禁足以來，三餐成為家中大事，夫妻間的對話，居然是以前甚少提及的三餐。

因為三餐成為重中之重，買菜就成為天下第一大事。因禁足開始時有搶購的現象，老弱吃虧，所以各超巿特別定出老弱購物的時間。過一陣子沒人搶購，一切如常了，我們去99中國超市買菜，要戴口罩，如去晚了，購買人多，就要在門口排隊，與人保持距離，付款時也要保持距離。

禁足期間，我連燒焦鍋子兩次，第一次燒焦，老公說丟掉不要擦了! 等到再次燒焦時，我就說：「不能再扔鍋子了，我非擦乾淨不可!」這次焦得太厲害了，我不得不去門外找了兩小塊石頭來大磨大擦，就在我磨擦得滿頭大汗時，我突然記起少時背誦過的《武訓興學》：「有志竟成語非假，鉄杵磨成繡花針」然後我上網查看，居人有人將武訓興學，改成數來寶。我就一邊打拍子，一邊數來寶，數給老公聼，老公以前不知武訓，也不知武訓興學的故事。但數來寶有板有眼，我們老夫妻不禁打著拍子，手舞足蹈起來。這時，我們突然體會出中國文字的趣味。畢竟把鍋子燒焦是危險的事,所以現在我家装有計時器(timer)和煙霧偵查器( smoke detector)來防止我的粗心大意。此外,我在爐上煑了東西以後,盡量不離開廚房。

我個人最大的樂趣是曬太陽。看到一篇文章說瘟疫死亡人中，很多都缺少「維他命D」，而補充「維他命D」的不二法門就是曬太陽。我平時不曬太陽，幾次身體檢查「維他命D」都不及格，得吞用大量「維他命D」藥丸才過關。今天人間疫情嚴重，而自然界卻風調雨順，陽光和煦，是曬太陽的最佳時辰。我的最愛是口袋中藏一隻 Iphone， 人坐在陽光下聼古詩朗誦，其中我最愛聼白居易的兩首長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尤其是《 琵琶行》…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正如《品讀經典》youtube 所說的，讀此詩「如見其人、如聞其聲、如歷其事」。我好像看了、聼了一場音樂會。

疫情之下，人人自危，現在輪到武漢的親友為我們加油了!

每次人間有大災大難，世界歷史就會經歷大改變。大改變來了，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