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自2020年3月疫情在洛杉矶爆發以來，羽毛球館和健身房開開停停。我自己也是擔心這些地方人多，一直也沒回去。期間，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健身方式，且樂此不疲，那就是騎車。不但強身健體，還可以漫遊南加各地，觀賞風景，體會各地的風土人情，體察世事的變遷。今天是8月14日，日本無條件投降76周年紀念日。在聖地亞哥灣騎行，所見所聞甚多。我們就談談与8月14日有渊源的蘇爾德強生（SEWARD JOHNSON）的《擁抱和平》（EMBRACING PEACE）雕像。

蘇爾德·強生（１９３０－２０２０）一生創作了大量作品，而他的水兵熱吻女護士的系列雕塑，從一開始就有侵權及歧視女性的爭議。跌宕起伏，宛如一部大片。想必大家都看過水兵熱吻女護士的照片。話說76年前的今日，人們聚集在紐約曼哈頓，慶祝日本無條件投降，一位水兵熱吻一位素不相識的女護士，見證了人們喜形于色溢于言表的一刻。當時有兩位攝影師抓拍了這一幕。其中一位是海軍攝影記者傑根森（VICTOR　JORGENSEN），他拍的照片發表在《紐約時報》。而另一幅更為經典的照片由攝影師艾森斯塔特（ALFRED EISENSTAEDT）拍攝，照片發表在《生活》雜誌。前者的照片無小腿和腳部，照片屬無版權的公衆資源。後者的照片是全身照，有版權。

強生將其系列作品命名為《無條件投降》。２００５年當他的第一個作品面世時，《生活》雜志就稱其侵權。而強生則稱他是以傑根森的照片為本。但問題是，強生的雕像是全身像，而艾森斯塔特的照片也是全身像，顯然作品是取材于生活雜誌發表的照片。雖然如此，這部真人大小的青銅作品還是在時代廣場展出，以紀念日本無條件投降６０周年。

之後，強生又創作了幾座巨型《無條件投降》雕像，高達２５英尺，用發泡膠鋁或者青銅做成。這些作品都是由他設計，由工人們工廠化加工而成。他把這些作品改名為《擁抱和平》。雕像價格因材質不同而各異，發泡膠材質的５５萬美元，鋁質的１００萬美元，青銅質的１２０萬美元。第一座發泡膠建成的巨像先在佛羅里裏達州沙拉索塔展示，２００７年時運到位于聖地亞哥港的中途島號航母博物館附近臨時展出。其材質、工廠化的加工以及侵犯版權的嫌疑，引起了兩地很多人的反感。有一位評論家說他的作品俗不可耐，缺乏原創力。女權主義者認為作品極不尊重女性，是明目張膽的性侵犯。不過也有很多人，尤其是老兵團體，則對作品讚美有加。

２０１２年，聖地亞哥的這座雕像拆除運回紐約維修。要不要放置一座新的雕像，支持方和反對方辯論激烈。在老兵團體的極力支持下，支持方占了上風。聖地亞哥港委員會終于同意重新設立雕像。分歧之大，竟有三名委員因而辭職。２０１３年，一座青銅鑄雕像在原地安家落戶，至今已經八年了。２００９年在佛羅裏達州沙拉索塔重新樹立的一座鋁制雕像，也是爭議不斷，並曾經被人畫上“＃METOO”的塗鴉。２０１４年，法國的一個女權主義團體提出訴求，要把矗立在諾曼底的雕像拆掉，“哪來的送回哪去”。她們說，這個水兵“和這些女生應該一起笑，輕輕抱抱她們，然後歡快地問她們可不可以給她們一個吻。但這個水兵問都不問，拽過她們，拳頭緊握，強行吻上，這是性攻擊。”（the sailor could have laughed with these women, embraced them, asked if he could kiss them with joy. No, he chose to grab them, with clenched fists, to kiss them. It was an assault）。我不明白水兵吻的只是一個女護士，為什麽女權團體團體用THEM這個複數。真的為這位水兵感到慶幸，生前沒有被定罪為性侵犯，否則會因為這一吻吃上多年的牢飯。

在意大利、比利時和美國紐約、夏威夷珍珠港以及佛羅裏達州西礁島，這些雕塑的境遇也是大同小異。無獨有偶，強生創作的瑪麗蓮夢露風吹裙子的巨型雕像最早于２０１２年在加州棕榈泉展覽兩年，後來到新澤西和芝加哥等地臨時展覽，今年６月底又重回棕櫚泉。有人歡迎，自然也有人籌集簽名籌集金錢反對，反對的原因也是不言自明，无外乎太“白”、太性感、太有女人味。

強生的祖父是強生公司創始人三兄弟之一的羅伯特·強生，強生雖然沒有繼承太多遺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的外祖父托馬斯·迪爾是百慕大議會議員、司法部長。他的姨媽演員戴安娜嫁給了演員科克·道格拉斯。蘇爾德·強生是麥克·道格拉斯的姨表兄。強生可以說是典型的白富帥，但願這些別成為他的原罪。也希望白富美別成為夢露的原罪。望著眼前的雕像，我不禁浮想聯翩。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和美醜，對錯美醜都在看官的心裏。事易時移，對錯可能互相轉化。但願世人多些同理心，多些理解和包容，互相尊重。畢竟，有雜音或者噪音，總比只有一個聲音好。

現如今，自認為是女人的男人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女衛生間和水療中心的女賓部，自認為是男人的女人也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男衛生間和水療中心的男賓部。越來越多的人卻見不得容不下76年前那被勝利沖昏頭腦後的一吻了。無論世事如何變化，我還是喜歡以藍天、白雲、碧海做背景的水兵親吻像。我也喜歡性感的瑪麗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