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說《閒書閒話》

書評書介
閑說《閒書閒話》                           王渝
 

    董鼎山大哥把《閒書閒話》放到我手上時,書名先就吸引了我。作者朱小棣卻是第一次碰上,愛閒書的我不厭舊卻喜新,多幾分好奇。他英文著作有自傳《紅屋三十年》,和《狄仁傑故事集》。後者,我已經讀過,真是好閒書。前者郵購已寄到,我正心急地盼著外子快快看完。 

    讀書的快樂大致有三:與作者心有戚戚:佩服作者獨特的見解:獲得新知。我讀《閒書閒話》是三樣快樂具備。但是還有更大的快樂,那就是作者文采斐然,字裏行間充滿情趣。雖說書中文章都談書,但是不走一般書評的路子,幾乎篇篇都是極好的隨筆,又好看又親切,好像是跟朋友聊天,而這個朋友正是友直、友諒、友多聞。他自己說寫這些文章,“找到隨筆這一形式,趁隨意讀書流覽之便,發個人獨特之議論,既表達完全主觀情緒,又提供盡可能客觀的觀察與分析”。尤其難得的是,作者下筆時心裏有讀者,又有卓越的表達能力,不需要憑藉讓人望之卻步,造成閱讀障礙的大辭彙,我們因而更能在閱讀樂趣中享受到心靈的互動與交流。 

    在《聽哲學家說文學》中,作者認同哲學家成中英的文學觀。他引用了兩段成中英的文字,顯然因為它們體現了他自己的看法。成中英說“在文學與藝術中,我覺得最基本的感受是:希望能把美的東西表達出來,或是把所希望表達的東西表達的很美”。他認為這就是藝術的原動力。成中英強調形式的重要,也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成中英說作者不一定要瞭解他的作品的哲學意義,“只要他能抓住生命的情態,把它直接表現出來就很好了。他所表現出來的情態在哲學上可能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命題,也可能不是一個命題,而只是一個問題,也可能只是一個困擾。但是無論如何,這種情態的表現離不開形式。因此,文學的一個功用可以說是透過形式對自我與世界做瞭解”。讀到這裏也引起了我的共鳴。

    在《讀書與讀人》中,作者讀了黃宗江的《讀人筆記》論述了幾件黃宗江的可愛事蹟後說,“讀完了眾多人物,我對作者黃宗江的個性人格也瞭解得大致不離,較其身邊親朋好友怕亦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讀完《閒書閒話》也覺得跟作者朱小棣很熟了,知道他率性,而又有個性,有所執著。比如他喜愛余秋雨的散文,經友人建議他就答應簽名送余秋雨一本新書,等到朋友談及余秋雨的一些作為,他立即感到尷尬非常,並且特地記下此事,以為來日之鑒。他在談及劉半農對詩評的態度時發了一番令人叫絕的議論:“看看我們今天的文字,那些連篇累牘、詰屈聱牙的詩論和文學評論,不要說讀得令人頭痛,哪怕是多看一眼仿佛都會生出牙痛來”。在《叫我如何不想他》這篇中作者讚揚劉半農,說這位推動白話文運動的旗手,文言根底比起當時那些捍衛文言的毫不遜色,舉《記韓世昌》一文為例,說“百十來字,立一伶人于史也”。我讀了引文,如癡如醉。忍不住照錄如下:“韓世昌,伶人也。嘗從武進趙子敬習昆曲。子敬老病死京師,世昌出五六千金為料理後事。此事在梅蘭芳等當如九牛之拔一毛,於世昌則為難能。世昌演劇,嘗見賞于新聞記者邵飄萍。及飄萍為張宗昌所害,故舊莫敢往收屍,獨世昌毅然往。嗚呼,世昌伶人也,人徒知世昌之為伶人也。”作者深愛此文恐怕不僅著眼於文字吧。 

    因為覺得作者像朋友,讀著某些段落時也忍不住在心裏要跟他對話。他提到張愛玲“客死他鄉無人問”死了以後卻造成轟動。其實他鄉的張愛玲,從生到死一直有人問,連垃圾箱都有人特意去翻,期望能掏到寳。他論及蘇曼殊說,“蘇曼殊的創作、翻譯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創作皆以言情為主,翻譯則嚮往革命。選擇譯拜倫,與原作者的革命性有關;改篡雨果,也是為使內容更加革命。這樣分裂傾向與人為劃界,不知是出於何種動機和用心”。我想蘇曼殊本性浪漫,他的革命情懷則是從遭遇中成長出來的。文學創作依賴天性,他大約寫不出革命作品,只好翻譯別人的著作。創作發抒他內心感性,翻譯體現他對社會關懷的良知。 

    閱讀《閒書閒話》是一場愉悅的經歷。作者學識思辨的積累,醞釀出芬芳的文字。作者朱小棣,南京人,1987年自費留美,1991年畢業于麻省理工學院,1997年起在哈佛大學擔任研究員。他的英文著作有二,《紅屋三十年》和《狄仁傑故事集》。後者正由一家法國出版社翻譯成法文出版。《閒書閒話》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2009年6月初版,2009年9月二版。

 2010年七月,寫於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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