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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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講話很簡鍊,不惹口舌是非,可惜資訊不足。她說:「昨天李太太生孩子」,到此為止。我問男孩還是女孩?/女孩。/她家有幾個女兒?/三個。/有幾個兒子?/還沒有兒子。妻不會一口氣說:李太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昨天又生了一個女兒。 妻說兒子女兒都一樣。真的完全一樣嗎,仔細想,還是有分別。妻告訴人家,她對兒子女兒一樣疼愛,我追問怎麼疼,怎麼愛,疼和愛並不是「同義互訓」,也不是內容相同、用字雅俗有別。我們有兒子也有女兒,滋味嘗遍,卻從沒有專心回顧整理。我拉下窗帘,切斷電話,坐下,攤開一張紙,邀妻仔細捕捉那細微的敏銳的感覺。那彷彿是遠古的事情,又彷彿是昨天的事情。 對女兒是「疼」,對兒子是「愛」。 我一面發掘一面紀錄,用字簡鍊,符合妻的風格。說著說著,妻紅了眼圈。說著說著,妻拿面紙拭淚。說著說著,妻笑了。我像個新聞記者那樣,只顧冷靜的考慮修辭,我的眼睛、要到獨自守望電腦視窗的時候、才水霧濛濛。兒女是我們的針眼,我們也是兒女的針眼,彼此穿過就是天國。 她搖搖頭,她說沒有甚麼可說的了,一切都說完了。我心裡有數,我們共同的祕密珍藏、我知道究竟有多少,她心裡還有、言詞不能表達。她不說、我來說,我能把話題拉長接著往下說,我是職業作家。 我說養子如種樹,養女如種花。 妻說,我們這一輩子的話都讓你說光了,歇歇吧,喝杯茶。我望著茶盃思量,歷史往往只是一些標題,後人亂作文章。我還可以繼續往下說,沒完沒了,因為我是職業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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