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小異的苦悶 (喻麗清)

散文
大同小異的苦悶                喻麗清  
 

我一直覺得理想的人生應該是青春時活得閃閃發亮,年老時活得優雅從容。 其實兩者互調也許更加完美。可惜年輕時,我們如何能明白什麼是從容? 

1965年在霧峰的歲寒三友會代表北醫做報告

1965年在霧峰的歲寒三友會代表北醫做報告

最近收到北醫大<北極星詩社>的簡燕微小學妹寄來的<望遠文報>,知道沉寂了很久的詩社又活躍起來了,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當年我把我的青春全押在那個詩社上了。誰知它依然健在,依然有詩的熱情在那裡燃燒。也許每一代有每一代打發寂寞的智慧,而我們那一代的青年,如果沒愛上文藝真的不知如何打發日子。 

我們的青春像張白紙,草稿不知如何打起,父母老師替我們設好的框架我們未必心服。沒有電腦沒有旅行沒有多餘的物質讓我們揮霍,因為外在的自由太少,我們反而拼命想要用文學藝術來豐富自己的內心。回顧所來處,我們強作堅毅用以掩飾脆弱,爭自由有時反而加重了自身的負擔卻不自知。 

一種對美好事物的渴望與追求,使我們著迷於哲學,那時候存在主義當道,我們急於知道生命的起點和終點,結果存在主義更加讓我們迷惑。我記得蕭孟能的<文星>和林衡哲的<新潮文庫>,幾乎是我們那一代人最愛的精神糧食。在升學主義的壓力下,其實文藝只能拿來當副食,說它是鴉片也未嘗不可。 

我還記得胡秋原當日和李敖大打筆戰,一個要維護傳統文化,一個要全盤西化,現在想來不過是老人跟少年的戰爭,打到現在中國大陸接下來還在打。那時候文建會和救國團真的為我們這些文藝青年做了很多洗腦的工作。等我出了國門後,才明白原來對岸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正是我的青春期,不禁捏把冷汗。想想如果調換了場地,難保當紅衛兵的不是我們。當那些紅衛兵犯著一點都不美麗的錯誤時,我們卻在鄭愁予達達的馬蹄中享受著過客一般的浪漫情懷。青年救國團帶給我們的救贖真的不小。 

歲寒三友會是女生的成功嶺,軍事化的訓練與紀律,受益一輩子

歲寒三友會是女生的成功嶺,軍事化的訓練與紀律,受益一輩子

由於愛寫詩,除了在大學裡創辦北極星詩社之外,我還代表北醫參加過救國團辦的暑期文藝營,歲寒三友會,出版研習會等等,受益是一輩子的,加上天主教的耕莘寫作班,就讓我文藝得更加徹底。留學風氣一開,大家跟著潮流走我也走,一心要去遠方…….流浪…. 三毛去沙漠受苦受難其實是替我們那一代青年去的。青年的苦悶沒有國界,文藝是苦悶的象徵沒錯。 

如今自助旅遊吃香喝辣,手機隨身聽平板電腦,什麼都唾手可得,但宅男宅女們的空虛好像並沒有被填滿。外在的自由多起來,無從選擇的煩惱就開始了。我想,人的一生最好不要像水桶一樣的被注滿,要像火一樣一次次的被點燃,我們那一代的愚蠢也許跟這一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可是這一代的聰明我們卻遙不可及。 

(此文應文訊月刊邀稿談:我們那一代的文藝青年,入選九歌出版社2012年度散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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