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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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朋友間喜歡互傳具啟發性或知識性的投影片,輔以優美的音樂,我發現其中好幾支片子配樂都選用了叫做La Paloma的一闕樂曲。 La Paloma意為白鴿,聽來不若中國詩詞中的呢喃燕語、委婉鶯啼那般充滿詩情畫意,撲著白翅在藍色天宇翱翔的鴿影,似乎是屬於西方的形象。 我想這很可能由於在西方,從聖經年代開始,鴿子就被視為傳遞美好訊息的象徵。讀過諾亞方舟故事的人都說得出來龍去脈:上帝降下大洪水吞噬了世間一切不潔,只留下諾亞方舟。當洪水退去,諾亞打開方舟窗户,放出一只烏鴉去探聽消息,但烏鴉一去不回。過了幾十天,又放出一隻鴿子,飛回的鴿子口中銜著綠色橄欖枝,諾亞由此得知洪災已消,和平日子來臨,生命開始出現新契機! 從此口銜橄欖枝的鴿子成為一種代表和平的圖象,而在基督教演變過程中,鴿子甚至成為聖靈化身。歷史記載十七世紀時,歐洲爆發以德意志為主要戰場的國際戰爭,長達三十年的争戰使飽受劫難的人民渴望和平,後來發行了一套紀念幣,圖案就是一只銜著欖枝的鴿子,幣底鐫刻有「聖鴿保佑和平」銘文。此後橄欖枝與鴿子就被舉世公認為和平象徵。 據說日本廣島舉行第十二屆亞運會時,其主題與標誌亦以和平為訴求,並設計了一雄一雌兩隻白鴿的” H “字型,作為該屆亞運會吉祥物,宣揚和平友誼及反戰精神。 ◆ 王安憶筆下的鴿子,更有著銳利如鷹的瞳光。《長恨歌》這部小說描寫鴿群盤桓在上海的空中,「這裡四十年前的鴿群的子息,它們一代一代的永不中斷,繁衍至今,什麼都盡收眼底。你聽它們咕咕咬咬叫著,人類的夜晚是它們的夢魔。這城市有多少無頭案啊,嵌在兩點鐘和三點鐘之間,嵌在這些裂縫般的深長里弄之間,永無出頭之日。等到天亮,鴿群高飛,你看那騰起的一剎那,其實是含有驚乍的表情。這些啞證人都血紅了雙眼,多少沉底的冤情包含在它們心中……」. 相對於王安憶犀銳而又意味深長的比喻,我想至少有兩位美國文學大家,認為鴿子是柔美平和的。寫《紅字》的霍桑稱其愛妻為「超凡脱俗的小鸽子」。梭羅不止一次描述鴿子飛過華爾騰湖的天空,棲止在屋後的白松枝上,湖畔詩人必曾仔細傾聽鴿子的哨音,而感到深心的寧靜吧? ◆ 而這支題為「精美絕妙攝影」的投影片,配樂選用了女聲吟唱的La Paloma,她的音色圓潤婉約、溫柔渾厚,簡直讓人覺得靈魂已溶化成一枚音沫,載浮載沉於清幽如夢的歌律中。 就在我極力查證女歌手之名時,一位朋友竟心有靈犀似地,給我寄來另一支投影片,同樣的歌與歌者,還有作曲者簡介,並加上了貼切動人的中譯歌詞,我真是喜出望外,一遍又一遍任自己被那情深意濃的音之浪濤襲捲、淹沒…… 當我離開可愛的故鄉哈瓦那 你愛我如一隻小鴿子 原來這是西班牙作曲家兼詩人伊拉迭埃爾(S. Yradier) 的作品。他在一八六一年去到古巴,想是被當地海濱美景及拉丁舞樂的萬種風情所感染,在一八六三年創作此曲。兩年後卻在五十六歲之齡默默以終,他活得不長,一如許多具有不世出才情的早逝音樂家,未曾得知他的創作感動了多少愛樂者,影響遍及全世界,許多國家如墨西哥、阿富汗、菲律賓、德國、羅馬尼亞、乃至於印度等竟然都將之當作本國民謠,爭相誦唱,至今不衰。 美國貓王將此曲唱成英文歌no more,我有位好友是貓王迷,認為他的磁性嗓音才能詮釋情到深處之難忘難捨,但我仍覺希臘國寶級女高音娜娜(Nana Mouskouri)演繹的那份千迴百轉的拉丁情韻,特別讓我心折不已。 (註) 北島「迷途」原文 (原載世界日報副刊2011年7月2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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