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
「叮!」伴隨短促清脆的聲響,書旁的手機螢幕倏忽光亮,我傾身檢視,原來是大和友人臨上飛機前捎來的道別。望著手機我咬咬唇,滿腹的千萬語滑到指尖僅剩輕巧的「保重!」。窗前的十二月冬陽灑滿一桌面的溫暖,空氣中若有所失的惆悵卻隱約凝結;我闔上已無心閱讀的書本,起身騎上單車去外頭兒蹓轉。 半年前的偶遇,大和友人與我一見如故。英日語夾雜漢字,兩人的話題從兒時記憶聊到生活科技,興趣相投的我們迅速延展出「他鄉遇故知」的情誼。然而,外派人員的兩年期限將屆,宛如跑道前方早已拉上等候的終點線,聖誕前夕即是友人回遷日本的歸期,縱然不捨,我們也只能嗟嘆相識猶晚。 「是巧合吧?怎麼老在冬季道別離?」我無奈地自問,這節氣無疑為那些傷感的時刻平添霜雪,也難怪「冬」從未是我喜歡的季節。冷風肆無忌憚竄入衣領、刮撫臉龐,我奮力踩踏、加快車速,企圖擺脫那令人不悅的寒顫。 那年冬日負笈異鄉,出發時陰霾的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車在溼滑的高速路上默默行駛,母親不捨的叮嚀囑咐一路未歇,臨別前的擁抱讓我離家的腳步沈重如千斤。候機室裡坐看玻璃窗外的雨滴潸然而下,像是母親慈愛的淚眼潰堤,從此,下雨的冬日成為我鄉愁的印記。 留學生的異國戀情看似浪漫、實則衝突不斷,當熱情與耐性都消磨殆盡,放手是唯一的途徑。戀人漠然轉身的背影在雪地上逐漸拉長遠去,我立在原地呆望著嘴裡呼出的熱氣化成白煙縷縷。晴日下的冬雪寒氣更甚,當時的我卻絲毫未覺冷,只是一心狐疑:那春雪初融的花開日何時能到臨? 單車疾速穿梭於我所熟悉的巷弄街道間,記憶的片段猶似兩旁的街景在我眼前不停地一一閃逝。 青春叛逆期我唯一的傾訴對象「多多」,棕毛圓眼的博美狗,始自某個冬天早晨,牠再也無法如往常般的喚我起床。異鄉求學結交的好友們,彼此扶持並建立深厚的革命情感,然而畢業驪歌於冬季響起,大夥兒終究必須各奔東西。這些、那些,久未憶起卻仍歷歷在目的過往,此刻在心湖盪出一圈圈的漣漪。 兜騎了大半圈來到公園湖岸,我癱坐草地上喘吁著,額頭上微沁的汗珠彷彿固執的淚滴終於妥協,發熱的身軀使寒風變得涼爽,我頓覺輕盈舒坦。人生聚散本屬尋常,道別離雖傷感,卻也教我珍惜每次的相遇相聚;一如四季的更迭,嚴冬總會過去,春暖花好又將是一番令人期待的新氣象! 飄浮著幾朵白雲的藍天清新如昔,釋懷的我重新踏上單車,準備回家後好好地給友人寫封信,「彼此珍重,不久的將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我不禁微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