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的野宴– 推薦《裝一瓶鼠尾草香》 張瑞芬

書評書介
精靈的野宴推薦張讓散文集《裝一瓶鼠尾草香》           張瑞芬
 
 
    今年春夏,不知何故飲食草木之書特多,盈盈草木,籬下春韭,別有一番現代生活的野趣。凌拂《山.城草木疏》、馮傑《一個人的私房菜》,以及張讓《裝一瓶鼠尾草香》都是這樣的典型。 

 

    長夏苦熱,茶飯無心,傍晚或晨起讀這種小品頗有清心醒腦、紓壓降溫之效。看凌拂昭和草、咸豐草、車前草和鴨兒芹嚼得滋滋喳喳,馮傑槐花榆葉、芫荽芹菜,樣樣都有門道。他說芫荽在菜裡,就像軍隊連部安插一個黨代表指導員一樣,專作思想擾亂工作;封丘芹菜,「有一種鄉村魔幻現實主義的氣息,在月夜飛翔」。張讓《裝一瓶鼠尾草香》也有妙語,書評應該這樣寫──此文「介於蓮霧和楊桃之間」,或「文字本身的爽脆如涼拌藕片,言外之意卻像窗外的迷迭香」。要我說,《裝一瓶鼠尾草香》冰涼甘冽在脆柿和水梨之間,其適口充腸,則粿仔條米苔目之屬。食之不太飽撐,下一攤猶有餘力也。 

 

    向來擅長抽象思維,且多大塊文章的張讓,這回難得落實到感官世界,管起肚腸小事來。《裝一瓶鼠尾草香》不但是餐桌上的開心農場,也是一場仲夏夜精靈的淘氣晚宴。美國鄉居的她,從濃情巧克力、鑽石松露、野外蘑菇,寫到薄荷、含笑和葡萄酒的香氛,外兼白米飯的滋味,食物里程的省思與愛生惜物的情懷。尋常人家,里巷風日,就這麼安頓了肚腸,也就安頓了心靈。

 

    讀《裝一瓶鼠尾草香》,使我想起《春膳》作者伊莎貝.阿言德(Isabel Allende)說的,「我發現所有的回憶都和感官有關」,「男人和女人,絕無僅有的共通處就是性和食物」。而情慾始於鼻子,絕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張讓在書中就說松露的氣味臭不可抑,介於臭豆腐和燻魚間,像公豬發情,男人身上的汗臭,也像性交和死亡的味道。聽來十分熟爛腐敗,總之荷爾蒙過剩,非常肉慾而原始(泰國金枕頭榴槤差堪比擬)。氣味雖難形容,卻遠勝於聲音,它往往走在心念意想之前,直達我們最動物性的深處,最原始的本性。

 

    而巧克力之魅惑催情,也是異曲同工。那原產於南美洲神祕叢林可可豆的五百多種化合成分,精煉出品質最純的鴆毒兼良藥,裡面天生含有許多矛盾對立的成分,天真和世故,甜蜜與苦澀,溫暖又惆悵,像愛情,也像人生。張讓寫野菇毒蕈,也是這樣酥麻致死的危疑顫顫。世間最美麗的,往往也最危險,這和白米飯的穩妥腸胃看來是兩種人生。《裝一瓶鼠尾草香》表面熱鬧的是飲饌,內裡最幽微的是氣味。全書也以這章寫得最好,女性感官天生比男性敏銳,從張愛玲熟爛奢靡的文字裡,從一個變性人身上,感受到由男變女後毛細孔瞬間都張開了的戰慄,那真是神靈的示現,星光都能為之閃爍了起來。(轉載自2012/08/25 聯合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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